未央宫。
周陵宣屏退了众人,只留面前跪着的那个太卜祝为。此刻时辰尚早,大殿昏暗无光,微弱的光亮透过窗子照射进来。
祝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自那日他将天象异常之时禀报周陵宣后,他就一直隐隐不安。面前的这个少年帝王,远不是常人眼中的那样。
周陵宣坐在高座之上,头戴冕冠,身披玄色龙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如今的周陵宣,和在常府的那个爽朗的周陵宣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荧惑入太微,”周陵宣终于开了口,可声音里尽是轻蔑,“寡人偏不信这个邪。”
祝为听了,忙顺着周陵宣的话往下说:“是啊,天象如何,尽是无稽之谈,从前那些,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周陵宣轻笑:“此言似乎不是太卜应当说的。”
祝为听了,忙闭了嘴,埋下头去。
周陵宣的眼神凌厉起来:“你说帝星生变,寡人思来想去,如今天下,陈国已灭,只有常家有这个实力可以威胁寡人的帝位了。按理来说,寡人不该给常家助长威风,可寡人却早给常家长女许了婚姻之约,常家若再出个皇后,只怕会混乱朝纲啊。”
祝为听了这话,壮着胆子,轻咳了两声,道:“秉陛下,臣曾看过常家小姐的面相,的确命中该做皇后。”
“哦?”周陵宣一挑眉,“会不会因为,常家要出个皇后,所以帝星才生变呢?”
祝为一时哑然。
周陵宣看着祝为的表情,思忖了一番,挥了挥袖子,道:“你且退下吧。”
祝为忙悄悄退下了。
大殿里登时只剩了周陵宣一人。周陵宣放松下来,背倚在那座上,思忖着什么。
可想着想着,那个蓝色的身影却忽然闯进了他的脑海里。他又开始想念那个女子了,那个温婉端庄,却总是给人以疏离之感的清冷女子。他想不明白,天下间为何会有这样的女子,直让人魂牵梦绕。他的后宫有许多嫔妃,无一人如那女子一般,明明表面上对他恭敬至极,可他能感受到,她眼神中对他的轻视。
正想着,他却又想起了那个明媚鲜妍的小姑娘,那个和他一起长大、一起练剑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看起来精明强势,实际天真的很,又十分好哄。说真的,若那个小姑娘不姓常,他大概也会把她收入后宫纳为妃子。
周陵宣就这么胡乱地想着,全然不顾那两个姑娘本身的感情。但他还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常大将军府。
过了晌午,常姝又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练剑。正练着,她看见正陈昭若在一旁擦筝。她一时看痴了,竟停了下。
陈昭若注意到了常姝的神情,便抬头微笑,问道:“怎么了?”
常姝有些心酸,她低了头,强笑道:“无事,只是想起了我娘。不知道她会不会也经常这般呵护她的筝?”
陈昭若低了头,轻轻抚摸着那琴弦,道:“常大将军应当也时常维护这筝,因此,这筝才能保存得这样好。想来,常大将军和常夫人的感情,一定很是深厚,以至于常夫人故去多年,他都留着这筝。”
常姝听了这话,一时出了一会神。
“在想什么?”她听见陈昭若问。
常姝满脸疑惑,回答道:“你说,为何有的人能一直念着旧情,而有的人却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
陈昭若一时语塞,还没回答,玉露却先笑道:“小姐这话,也不知羞。”
常姝笑着回了一句:“你这丫头,跟我这装什么正经?”
几人正说笑间,周陵宣又来了。
这院子里的人见了周陵宣,已是见怪不怪了。常姝拉着周陵宣坐下,笑问道:“想来最近四海太平,政事都少了,你才有时间这样常来。”
周陵宣也笑道:“如今难得的闲了。待几日后你父亲班师回朝,就有的忙了。”又道:“我让常大将军从陈国带了许多宝物回来,到时你可先挑一些喜欢的。”说着,他的眼神似乎是无意地转向了陈昭若。
陈昭若仍是低垂着眼,恰好她掩盖了眸子中的阴鸷。
常姝却没注意这些,她看见了周陵宣身后侍卫手里提的酒,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酒上。
“陵宣,陵宣,”常姝轻声唤道,又笑眯眯地问,“那是什么酒啊?”
周陵宣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竹叶青。”又故意问常姝,道:“想尝尝吗?”
常姝忙使劲点了点头。
周陵宣轻轻一笑,命玉露和金风去准备酒具,自己把酒坛摆在了石桌上。他又对陈昭若道:“陈姑娘也可留下同饮。”
陈昭若虽已决定接近周陵宣,但看到常姝对周陵宣那般亲密,心中还是不大爽快。她本想离开,眼不见心为净,可没想到周陵宣这样说了,只好留下,就看着常姝对周陵宣百般亲昵。
常姝哪里会注意到身侧这姑娘的心思呢?她仍是只瞧着周陵宣,然后先为周陵宣斟了酒,再给陈昭若斟了酒。那酒杯是翠色琉璃的,上面还雕着荷花。陈昭若看出来,这是常姝平日里都舍不得用的杯子。
周陵宣从常姝手里接过酒杯,眼睛却只看着陈昭若。陈昭若接过酒,向常姝道了谢,却并不饮。
“这宫中的酒就是好喝。”常姝自己大饮了一口酒,感慨道。
陈昭若看她喝的猛,忙道:“你酒量不好,还是慢些饮。”
“我酒量如何不好了?”常姝笑着反问,又补了一句,“我七岁就拿米酒当水喝了,千杯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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