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没去擦泪,只是疲惫地开口:“唐诀,你好狠的心啊。”
一句话将唐诀击倒,便如他这副肉身驱壳里的瓷人,刹那间支离破碎,迎风而来的泪顺着唐诀脸颊滑下,他摇头,上前抓住了云谣的双臂,几乎崩溃道:“你不能这般想我,谣儿,我对你是真心,是真心的,是真……咳咳咳。”
唐诀抓着云谣的手臂稍微松开了点儿,他忍不住腹部的酸涩感,也忍不住胸腔的疼痛,眼前一片模糊,他甚至有些看不清云谣衣服上的花纹了,唐诀弯腰几乎要蹲在地上咳嗽,一只手捂不住嘴里的血,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可他毫不在乎,只想将这咳嗽给咽下去,然后再与云谣解释。
他是冷血,他是无情,他是为了帝位将身边能利用的一切都当做对弈时掌心的棋子。他欺骗云谣是事实,利用云谣也是事实,但他从未想过会从云谣口中说出这一句‘狠心’,唐诀不愿、也不想、更不能对云谣狠心。
此刻唐诀才真切地感觉到,他要抓不住云谣了,他手中的风筝线是真的断了,甚至连那还在视线中随风而去的风筝也要消失。
唐诀抬手想要抓住云谣,可这一阵眩晕几乎叫他站不住,他碰不到云谣,两人分明离得这么近,咫尺距离,一步之遥,却如两座遥看的山峰,中间隔着江河川流,无法越过。
云谣看着唐诀痛苦,她的心里也没有半分好受,只是她更信事实,不论唐诀此刻对她表现的有多不舍,云谣也不敢去信了。
“你又何必,装成深情。”云谣看着风中瘦弱的唐诀,脑海里忽而想起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面画满了鬼面的墙旁,身姿挺拔的十七岁少年手中拿着一根墨笔拦在了她的跟前,那时的云谣哪怕在晏国死过几回也从未感觉过如此心累与苦痛,她曾透过那张鬼面具,看到了面具后少年漆黑纯澈的眼。
那双眼,已不是现在的眼。
那时的人,更不是眼前人。
他们都变了,皇宫是个大染缸,权利、地位都能将人彻底转变成另外的样子,不知不觉,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云谣愣愣地看着唐诀,口中轻声道:“我看见你脸上的面具了,唐诀,你对我从未摘下过它。”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那面具一直都在。
唐诀浑身颤着,心中恐慌,他似乎留不住眼前的人了,他也似乎没有任何理由能留住她了,他不愿放手,他不能放手,他不能让云谣离开,唐诀突然发现即便是挽留他也没有任何筹码,他甚至想要霸道地将云谣禁锢在自己身边。
她知道了又如何,他欺骗了又如何?只要她能陪在自己身边,这一辈都不离开就够了,人生一世,短短数十年而已,要将一个人锁在身边不离开当很容易。
可……唐诀舍不得,他舍不得只有一世,他还想来生来世也与云谣一起,从母妃死了之后,他就变了,他的名字从唐晗变成了唐诀的那一瞬开始,他都是孤独的,从未有人走入过他的世界,他的心里,唯有这一个人,唯有云谣一人。
若两人能相互依偎,若他已经感受过情爱之暖,又如何退回那孤寂中去,即便退回去了,还能活吗?
唐诀几乎是恳求地看向云谣,就差将自己的真心剖出,他的声音发颤道:“云谣,我爱你啊。”
手中筹码,唯剩这一颗心了。
他将心捧着,一寸一寸朝云谣挪去,手心向上,希望她能将她的手交到自己的手中,那么一切都不迟,一切都未变。
“我爱你,我爱你,我是真心爱你的,云谣。”唐诀嘴角挂着鲜红,说出这话时却不知自己眼下落泪了。
云谣看着他的眼泪,听着这一声声吐出的爱,不知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被一条蛇咬了许多口,身上的血印都未愈合,又如何能轻信这条蛇说,下次绝对不会再咬了?
只是恨,她恨不起来,她当真……恨不了唐诀。
说到底,是她自己看错了人,付错了心,既然如此,便将心收回,从今往后,再也不见的好。
不恨,也不想原谅。
“唐诀。”云谣开口,声音与山风一般轻,她道:“解药在你院中石桌上,那盒子里装的镯子便是解药,记住了,药粉、玉石,缺一不可,以后……以后切勿再让人伤心了。”
她一回头,太阳刚好落山了,夕阳比日出好看在于,它美,却不刺眼,云海在悬崖下翻滚,随着风一层一层变化。云谣朝山崖下跳去的那一刻闭上眼,耳旁风呼呼直刮,她心里只想,若她还有命,还能活,千万千万不要再留在晏国了,这一片土地,都与唐诀有关,但凡与他有关,云谣想自己不论换几具身体,几次人生,都会陷在坎里,难以自拔。
“不……不!!!不要——”
唐诀几乎是跟着一起朝山崖往下跳,隐藏在观景亭后的两名黑衣暗卫冲出已然来不及抓住云谣,两人险些也错过唐诀,他们一人抓着唐诀的袖摆,一人抓住了他的领子,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将人从山崖边上拽了上来,其中一名暗卫的胳膊顿时脱臼。
两名暗卫都傻了,被救上来的唐诀朝山崖边手脚并用地爬去,又被两人按在地上。
“陛下!”
院中孟思直觉木盒不对,问了禁卫军才知道他们只带了这一样东西上山,故而又仔细研究了镯子,才发现解药就藏在镯子里,这便领着禁卫军一起来悬崖边上找唐诀,却没想到刚到悬崖边就瞧见两名暗卫将唐诀按在地上,他连忙跑过去。
“陛下!解药到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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