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宫墙、百年血土,遥看灯火如昼,银川悬浮,数万人熙熙攘攘林立街头,却望不见暧光亲处,他们亲手筑成的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光景。
椒兰焚灭、嘈杂切切,悉数如同泄开的洪流一般,涌入格外凄冷的夜里,撕开了原本死气沉沉的大殿。
其中火光人声相依偎,跌进高低冥迷的热闹里,又将万缕尘欢徒然撒进那歌舞楼台之下,融进金樽清酒、玉盘珍羞里教人畅快映眼下肚。
真是好不快活。
“你在看什么?”温玦吃着酒边凑近了身子轻声问起沈宓。
歪歪斜斜坐着的俊美青年并没有搭理他,只蒙着缕微透光的月白眼纱,静静盯着满堂花醉三千客,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小案。
杯中的茶已经凉了好些时候,除却热气腾腾的清香,现下鼻尖能够闻到的,只有铺天盖地的椒兰迭烟,有些招人昏昏欲睡,又像久违的温柔乡,循序渐进勾人忆苦思甜,想起往昔躲在甜糖蜜罐里的时光。
沈宓少时,得到过的真的是太多。
以至于哪怕如今处处有人故意提醒他的风光岁月,他都觉得那像是一场梦。
梦里众星捧月,千万人拱手将他送上百尺高楼,教他触星辰,教他揽星河,教他最后摔下来的时候痛不欲生。
他忽而抬手捂住眼,疼的手指微颤,又无奈扯出几分笑意,仰头将那冷茶一口饮尽。
温玦在侧盯了他半天,莫名生出些恻隐。
甫一想完他便赶紧抑制住了这种念头。
他也真是魔障了,沈宓这个疯子有什么好可怜的!
“你笑什么?”他没好气的问道。
沈宓转头看他,又是那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神情:“怎么,我笑你也要管吗?”
温玦:“……”
他有病他才想管!
“你装腔作势便罢了,能不能不要那么不正常。”
沈宓又轻笑:“如何才算正常?”
温玦闭上嘴,随即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讨教了。
哪知沈宓突然来了兴致,喋喋不休说:“你看那位着绛色官袍三角眼的,他管着礼部,为人却是满朝上下最不尊礼崇礼的,他那般算是正常吗?”
此刻不远处的吴西楼正与户部尚书顾风眠推杯换盏,两人靠着半步距离一直在窃声说些什么,时不时还会交换几个神秘莫测的眼神。
一看便是藏不住心事的模样。
沈宓接着又道:“你再看他旁边那位,管户部的,近几年国库愈发匮乏,他却过的滋润极了,这般算正常吗?”
温玦不自然地撇了撇嘴。
复听沈宓轻声说道:“所以我又算哪般的不正常呢,我跟你们一个个,前仆后继要往万劫不复里跳的蠢货比,难道不是正常多了。”
温玦皱着眉头瞪他,却又发觉沈宓这话并不是看着他说的,他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尽头站着那日来府上寒暄的蓝衣青年。
他今日着了身青色官服,眉目冷淡、唇色极浅,比上前几日的神情要疏离的多。
原本他同人打着马虎,不咸不淡地聊着天,感觉到有两道视线一直在盯着他,才回神对上来。
眸光微变,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温玦只听沈宓轻笑一声,回过头的功夫,那青襟青年已经挪步到了他们面前。
撩开衣摆方落座,便听沈宓道:“侍郎大人倒是稀客。”
姚如许一顿,盯到他脖颈间和手上缠的纱布问道:“听闻你又去挑衅陛下了。”
他言语之中并没有迟疑,可见这消息是由人亲身所见,且准确无误地传到他耳朵里的。
也是,谋权哪能没有眼。
沈宓轻轻摇头,“挑衅说不上,叙旧罢了。”
温玦:“……”
他算叙个葫芦的旧!
姚如许朝旁看了一眼满脸嫌弃的温玦:“今日温大人也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温玦一噎:“……”
这是嫌他碍事了。
沈宓随即漫不经心地冲他挥了挥手,十分大方地示意他可以先到一旁凉快。
温玦见状也未多磨,遂在案上摸了两块糕点,直接起身径步而去。
“原来你门一丘之貉,也有互相见不得人的时候。”沈宓冷嘲热讽道。
姚如许抿唇不言。
沈宓也不在意,眼神飘着落到不远处定了定——
那里坐着贺云舟。
他今日一身素白,卸去一身肃杀之气,倒添了几分儒雅。
周遭清静的很,除却他们自己几个熟悉的北境将领在相互敬酒,其他互不干扰,各聊各的。
忽而从大殿上座下来个人,赤色蟒袍看得沈宓眼角一花,再定睛时那人已经坐到了贺云舟那桌前,同他倒了杯酒。
仰头豪饮之即故意朝他这里看了一眼,惹的沈宓兀地收回了目光。
姚如许察觉他的变化在几人之间看了一圈,对沈宓说:“你似乎很了解他。”
“谁?”沈宓愣了愣。
姚如许没回头自顾自盯着小案上的杯盏说:“闻濯。”
沈宓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莞尔一笑,“你们到处布的都是眼睛,难道还不如我一个瞎子?”
姚如许又默了声。
沈宓也不逼他,又似先前那般微抬下巴,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小案。
这平平无奇的节奏竟诡异地能将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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