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一挥,封了一道结界将其他人挡在外面不让靠近。
太湖水君谢长安,是东海龙王一脉的支脉。小凤凰曾经在天录上看过他的画像。
凤族向来自矜自傲,能真心夸出口的说辞不多,尤其是相貌这一方面。
但谢长安的确对得起,面如冠玉,姿仪卓然几个字。
原身也是一条长达百丈,金瞳赤目,瑞气腾腾的云龙。
那此刻,棺材里的躺着的这一团难辨首尾的东西是什么?
……蛇?
一条被扒了皮的蛇?
龙族和凤族一样好面子,绝不允自己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他人眼中,即便是尸体也不行。
小凤凰戳了戳李青燃,问道:“难道所谓的坠魔天谴,是要扒龙皮抽龙筋?”
那凤三殿下坠魔时岂不是也受了这般苦?
李青燃稍顿,侧头回道:“不是。”
弃道堕魔,的确会落一道天雷,将道行全部打散。
根据弃道的严重程度,天谴有轻有重。
如果只是因困惑而动摇了道心,那么天谴就会轻些,往往只是消散了仙法仙术,封住记忆,贬为凡人。
若累负无辜人命,这道天谴生出的天雷就会重些。
仙者殁于天雷之中的,多为后者。
小凤凰:“那他……”
李青燃凝眸道:“上次见他时,他并非如此模样。”
上次,便是谢长安殁于天劫的那一日。
仙者之殁,便是指仙骨抽出,灵根断裂,魂魄沉归于三界六道之中。
并不对肉身有如此折磨。
龙角被锯。
龙鳞被拔。
龙珠被毁。
若不是龙身千年不腐,有紫气傍身。
小凤凰仔细看了许久才确认,这一团真的是一条真龙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昔日年轻的太湖水君,意气风发少年郎谢长安。
小凤凰看着此情此景,感触颇多。
“方清衍不是口口声声说着旧友,以整个方家为阵眼,特地设下如此阵法将石棺护住,如何成了这副模样?”
小凤凰忽然抬头,“帝君,你方才说天谴有轻有重,那谢长安是犯了哪一条天道天规才这般下场?”
李青燃缓缓回道:“擅自调水控雨,千年之前,将本是太湖一带的旱灾转移到了曲水一带,间接导致车曲国灭国。”
难怪谢长安抗不过去。
一国之亡,牵扯到的性命成千上万,那道天雷想必也是穷凶极恶的。
这道天雷是替车曲国无端枉死,流离失所的百姓而落。
谢长安对车曲国百般不是,死不足惜。
却对长陵城百姓恩重如山。
龙身不腐,便能聚拢紫气,福泽一地。
谢长安没有归葬东海,而是冒着被后世盗窃毁坏的风险葬在此处。
方家既作为旧友,又攀亲带故,更是全族上下承了大恩,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连尸体都守不住。
守不住就算了,方清清的剑灵还拼死要撞开棺木,搅得如此大的动静又是为何?
小凤凰带着些许不满,看着半透明的剑灵,却见她满脸悲切,并不似寻仇的模样。
这些旧事中的是是非非,有一人应当知道全貌。
小凤凰准备解开结界,问一问方清衍时,手却在半空之中顿住了。
方清衍手中的手杖,在这晦暗之中竟然隐隐浮动着一层紫光。
那不是沉木。
而是一节龙脊骨。
“李青燃。”小凤凰用胳膊杵了一下李青燃。
李青燃个子很高,又站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之上,稍低着头的时候下颌分明又锋利。
“嗯。”他极轻地应了一声。
一道怒张的剑意几乎是同时从独行剑中出,炸开的万千锋芒裹挟着清霜飞雪轰然炸开,明明在水底却能听见隐隐雷鸣,剑风扫及之处,避无可避。
方家弟子哗然一片。
他们从小受着方家教养,身着方家校服。
即便他们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抵御这一剑,也下意识挡在了方清衍身前。
在方家弟子的眼中,家主方清衍性情温和,不善武力,常拄着手杖连佩剑都不曾有。
每逢酷暑寒冬,方家便会在长陵城外分发丹药,无论是不是长陵城百姓都可以来领。
长陵城墙上所有的驱魔灯都是方家弟子亲点,所有的驱魔符都是方家长老亲画。
即便在传闻中世间大乱的几年,长陵城百姓也躲过了邪祟横行的灭城之劫。
而在那寒霜剑意轰然坠下的这一刻,半空中倏然凝了一道紫色虚影,带着低低的龙吟破雾而来,二者相接,狠狠相撞——
一瞬光华耀目!金石争鸣,响彻了整个云梦泽。
腾腾剑意缭绕在四周。
这一刻大家才记起来,这位在丹修大能,很久以前是也是一位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