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只手还隐约传来那些让人骨缝发寒的万鬼嘶吼。
即便这只手触感冰冷, 似乎从来不曾,也不需要被人握住。
她年少聪慧,一点就通。
那天她只是在渡口听了听熟悉的鹊鸣, 谁都不曾惊动, 便又同辰虚一道回了天阙。
若不是今日这只八角铜钱, 这段记忆便会随着凤三一同消逝在虚无中。
这枚所谓的大邪之物乖巧的躺在宴厌掌心,除了花纹精巧一些,和寻常铜板无甚差别。
结下血誓的法器的确会继承主人的记忆。
但一般都是十分特殊特殊的, 可以用来加持法力的记忆。
比如她的长鸿弓上就记录了她百步穿杨,直取邪魔心脏的威风往事。
可铜钱上刻录的这一段凤三殿下年少时初登天阙, 拜师于帝君门下的记忆, 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但起不到加持的作用, 还可能因正邪相克,有损引魂铃的法力。
她在幻境之中看到引魂铃的铜钱穗有很长一串。
于是小凤凰有些好奇道:“司命,你可知其他铜钱在何处?”
宴厌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司命当真应了一句,知道。
当初凤三殿下在相报城顷刻间屠尽一山头的山匪。
杀念一出, 便再也压制不住引魂铃, 冲天的怨气即便是在三不管之地也引起了异相。
这异相惊动了在薄光殿里供着的琉璃盏。
琉璃盏明灭闪动了一下,一瞬又归复了平静。
这是这盏灯几千年来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异动。
说是异动,却几乎微不可查。
就像被极轻的风撩了一下。
可这是一只还阳铃铛,只有魂魄才能撩得动它。
这瞬间的异动便意味着三界之中探查到了凤三殿下的魂魄现身。
但异动转瞬即逝……
说明凤三的魂魄被探查到后,要么极快地隐匿了下去,要么就是消散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 辰虚出现在了胥山上。
他看到了山匪横尸, 整个山头缭绕着一层黑雾。
引魂铃碎裂, 八角铜钱的红线被挣开,散落一地。
“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法器已毁,亦不见凤三殿下的踪迹。”司命轻轻叹了一句,“后来帝君将铜钱串起,还是挂在了死域那棵树上。琉璃盏也再也没有异动过,像一个摆设一般放在薄光殿中,直到被你打碎。”
宴厌听言愣了一下。
当时在幻境中她见过那时候的凤三殿下,十分虚弱几乎只剩下一缕残魂。
没有了引魂铃,凤三殿下不可能凭空在帝君的眼皮下隐匿自己的气息。
所以极可能是凤三压制不住引魂铃,在最后一刻将其震碎,自己也一同消散了。
五百年前,恰好是自己在岐山被凤族召回,第一次去九重天上任职的时候。
她记得自己被辰虚点化仙骨,封赐仙衔,虚号凌霄。
而相报城那一处莫名其妙出现的,未记录在册也不被她所感应的庙,也是凌霄元君庙。
她不曾诞生在瀛洲,从小便离群而居,眉眼与凤三殿下十分相似。
于是一种有诸多方面解释不通,但又诸方面多合乎情理的猜测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忽然起身,双手一击化作一缕灵相冲出殿外。
司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殿下,你要去哪儿?”
“找李青燃。”
司命:……
看着这一副火急火燎的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雏鸟找妈妈呢。
小凤凰飞得急,南天门的将士只觉得一只彤凤极快地闪过,还来不及拦下来问问便被喷了一脸火星子似的凤息尾气。
几个守将刚准备驾云去追,又接到司命星君的传音,说是辰虚帝君家养的小鸟没拴好,不是什么大事。
将士:……
九重天上四处都有禁飞令,什么时候准许养鸟的?
刚何况……刚才那是“小”鸟??
似乎自己也觉得方才那句话有些胡诌的嫌疑。
司命星君又语气板正地在传音阵中补了一句,“和上神归位天数有关,同僚们无需担心。”
此时李青燃正支着头,翻看一本古册。
不知是看得太入神还是太不入神,书停在这一页已经许久未被翻动了。
尚未来得及化出人形的小凤凰从九重天上极快地盘旋而下,没刹住车,直接冲进了李青燃怀中。
李青燃没躲没避,只是执书的手稍微僵了一下,周身的淡淡的冷雾瞬间消散了些。
他一手扶住小凤凰道:“你在天阙过得很不好?怎么像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或许是情况紧急,也或许是灵相形态脸皮稍后一些,小凤凰站稳后竟敢也没有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她化出人形时还微微喘着气,眼角微红听言飞快地摇了摇头。
几乎攥着斩钉截铁的语气道:“帝君,你说得很对!”
李青燃,嗯了一声,“哪一句?”
小凤凰愤愤道:“你说你对凤三殿下管教无方,是真的。”
李青燃现在的表情很是微妙。
小凤凰从怀中掏出那枚八角铜钱,她心念一动那枚铜钱便发出幽幽蓝光。
在这幽光之中,她垂敛着眸子,声音略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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