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山里下起大雪, 一夜之间银装素裹,白茫茫的天地间只留山脚几处人家浅色的屋顶。
渐渐地,红色灯笼被挂上山间小路, 一连串跳跃的红,像串起来的糖葫芦。
新年将至,城里的热闹也蔓延到了山里。
在除夕这天上午,四面八方的人和车在山下聚集,人们扛着香蜡,携伴上山祈福。
西南山区一座山上上百座庙, 绵延数百里不绝, 庙宇星星点点洒落山间。
这年葛梦梦十一岁刚出头,正处于孩童和少年交接的年龄, 中二幼稚病早期。
这个年龄的孩子大部分都喜欢做与众不同的事情, 家里人要上山烧香,她就说封建迷信。
家里人说不要往雪窝里踩, 葛梦梦就要往雪窝里踩。
家里人说新年小姑娘要笑一笑,葛梦梦非要哭。
没办法这就是传说中的‘叛逆’,再叛逆的少年也‘胳膊扭不过大腿’,葛梦梦被逼上山。
不情不愿的上山往往会引起更加叛逆的行为,葛梦梦踢踢踩踩路边的积雪和石头, 踢到个硬石头,痛地抱脚跳。
在接近山顶的地方, 大家累的不行, 纷纷停在庙前的台阶上休息,老人小孩挤满了台阶。
葛梦梦又累又渴还没有地方坐, 累得不行的她干脆找了一个路边无人祭拜的神像。
她馋神像前干净的蒲团。
这种时候要是能坐下来该多好, 破败的神像面目模糊, 只剩起伏的轮廓,看上去既寂寞又落魄。
不信鬼神的葛梦梦默念三声“打扰了”,然后在神像前跪下,一直爬山颠簸的双腿在跪下弯曲的那一刻无比酸爽。
太舒服了。
跪在神像前,葛梦梦大脑放空,她对着神像一言不发。
...
这天已经许久未迎来信徒的谢修明从沉睡中苏醒,刚当山神的时候,他总会站在路边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热心的时候还会帮助有困难的路人,久而久之这里香火鼎盛,他也成了这座山里有点名头的‘土地公公’。
人们叫他‘谢公’。
之后上千年间,战乱、灾荒、朝代更迭,进山的人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
……
神像第一次坍塌的时候是在一百多年前,一队军阀路过此地,当天晚上在神像前扎营休息。
谢修明听他们讲山下乱了,活不了命,只能上山落草为寇。
篝火、烈酒、乱世、人如浮萍。
军阀内部起了内讧,一枪打裂了神像的脑袋。
谢修明神魂一震陷入沉睡。
……
等他再次苏醒的时候,山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一次他等呀等,再也没能等到一个信徒。
寂寞的神明看着花开花落,无数春秋轮回,裂缝的神像开始被风雨侵蚀,光州司马谢公的名字也被青苔抹去。
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春天,谢修明决定保存最后的神力,用沉睡打发无聊的时间。
‘咦?好破烂的神像?’
‘我用下你的蒲团,不介意吧?’
‘你是什么神?为什么会在路边?’
少女稚嫩的心声像涟漪在心湖荡开,沉睡中的谢修明被唤醒了。
他听到少女在絮絮叨叨。
‘今天的雪为什么这么大?不是已经春天了吗?’
‘真想看到这座山开花的样子。’
‘明年冬天我还会来。’
他听了好久,久到忘记了时间。
直到那少女再次路过......
......
葛梦梦歇够了,继续向山顶爬去,中午太阳出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积雪开始融化,大片大片的枯草地露了出来。
她惊奇的发现,枯草堆里冒出了一支嫩黄色的迎春花。
迎春花颤巍巍地迎着风招展。
好漂亮的花,葛梦梦捧住那朵花,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那座无名神像。
送一朵花吧,这是她做下的幼稚决定。
......
神明收到过无数贡品,这是第一次有人把春天送给他。
谢修明低头,他淡漠地看着再次路过的少女,他允许她许一个愿望。
葛梦梦小心翼翼的把迎春花的枝条插进神像前的土里。
‘明年应该会开一大片吧。’
她没有许愿,笑眯眯的自言自语道:“送你的花,别客气。”
谢修明目送她走远。
她说明年还会再来,那就再等一年,是人总会有愿望。
于是一年又一年,寂寞的神明站在路边从春等到夏,从夏等到冬。
大雪铺天盖地,神像前的迎春花从一枝荫成一片,悄然地开在每一个除夕夜前。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等……
直到近几天,谢修明感受到神力不断消散,天地间的神各有命数,他的大限要到了。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她,完成最后一个信徒的愿望。
跟随灵力的指引,梦境中时隐时现光怪陆离的雾气散去,在一大片迎春花丛中,谢修明再次见到了葛梦梦。
少女已经长大,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是...是你!光头(州)司马!”葛梦梦纳闷自己做梦为什么会梦到一个叫光州司马的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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