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肆的手抓了两秒就脱力地松开了, 嘴唇微张,像还有话说,然双眼紧闭, 无法再说出口。
江识野咬紧嘴唇,默默把他眼下的泪痕抹干。
自这天后,岑肆就再也没彻底清醒过。
始终一动不动地睡着,偶尔痛醒,也意识混沌饱受折磨, 伴着新的药剂又很快再睡过去。
再过一周, 他陷入漫长的昏迷,也不会被痛醒了。
十月初的某一天, 江识野正专心致志给他擦脸, 像擦一尊他珍爱的冰冷雕塑。
薄薄的眼皮下面, 岑肆眼睛像只是轻阖着, 有一道细细的黑沉沉的光, 让江识野觉得他睁眼了。
又很快大失所望。
岑肆有根睫毛掉在眼睑下面,江识野用食指扒了扒,扒到自己手掌上。
说当睫毛掉落时, 可以用它许愿。江识野不信, 却还是傻兮兮地盯着, 指望用它来算一卦。
啥时候动手术?
啥时候会好?
啥时候能再叫我的名字?
前天出去旅游的小姑一家紧急赶了回来, 袅袅窈窈不停哭闹, 疯狂去扯江识野的胳膊, 抓他的疤, 想要抓出精灵王子的神奇翅膀。然而江识野没有魔力, 只有岑肆的睫毛,小姑娘怪他, 他就在心里怪岑肆。
这人明明说要试试看,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试试看的。
江识野把睫毛往窗外吹去,又迅速关窗,怕躺着的人着凉。
看到岑放和岑扬正站在门口。
他们也非常憔悴,江识野不禁对标自己,是不是也在这段时间骤然老了很多。
步入十月后他其实有睡觉,几乎一闭眼就做梦——十八岁的岑肆指使他干这干那,又把他迅速压倒在沙发上,毫不讲理——他又开始做回忆梦了。
刚谈恋爱那会儿的回忆,填补着一些空白,日常的琐碎,初恋的甜蜜,不愿醒来的幻境。
他想岑肆是不是也在做这些梦,所以才懒得醒。
岑放和岑扬轻轻向他招手,江识野走到门外。
爷俩刚又去见了医生,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此时此刻,岑扬突然塞给江识野两张银行卡。
江识野退后两步。
“小野,你拿着吧。”岑扬说,眉眼疲惫,领口都是皱的,“这是四仔的卡。”
江识野还是摇头。
“小野,”岑扬叹了口气,“我们打算带四仔走了。”
“我们要带他出国治疗。”
江识野愣住。
喉结一滚,他艰难开口:“……国内不行了么。”
“也不是,主要是本来四仔的手术就是安排去国外做的,祁医生只能帮忙控制。四仔这情况比较罕见凶险,也就国外有一个专家做过类似的病例,那老头子也快八十岁了,一辈子没出过国,不方便让他专门飞过来。”
“主要是没想到四仔突然就恶化了,以前还说过年了再走,但现在你也看到他状况了,很不好,祁医生说最好别拖了,再过段时间他可能也无法支撑长途飞行……”
江识野心一沉。
他低下头,沉默了半天才问:“……那飞哪儿?”
“瑞典。”
瑞典。
江识野呼吸一顿。
还能再远点儿吗。
“瑞典拥有全球排名第一的医疗系统和脑瘤机构,而且国内这情况,还是北欧那边适合四仔养病一些。”
国内岑肆是世锦赛冠军和影帝双身份。他之前一直瞒着病,突然这么一曝,讨论度和国民度蹭蹭狂飙,怜悯心疼尊敬,什么心情都有。到现在,每天都还有记者和粉丝在医院门口蹲着,岑家的一举一动、连股价的变化都会被拿来揣测岑肆病情的程度。
江识野用力咬着嘴唇。
“小野,之前一直想让你陪四仔半年,让他开心点儿。现在也不用半年了。你们俩,也比我们想象中要……”
要更爱一些。
江识野是如何没日没夜地守在岑肆身边的,他们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身边人的故作坚强有时候比病人的恹恹难愈看着更让人难受。以前把江识野当工具人,现在则会带着一种感动愧疚的心酸。甚至连岑放,都意识到自己或许做了个大孽,自己的阻拦和反对,在岑肆面前是无力,在江识野面前是可笑。
“小野,以前的事我很抱歉。”岑放对江识野说,“还有你舅舅,我……”
他说不下去,江识野也不感兴趣听,他还陷在岑肆要去瑞典的消息里,只淡淡地心不在焉道:“没事。”
“这卡也不是给你的酬劳,它就是四仔的,我们只是觉得也属于你……也不愿一直让你在这耽搁下去。你不容易,很感谢你为四仔做的一切。”
感谢?
和岑肆的恋爱,是一句感谢就可以概括的吗。
江识野明白他们的意思了,态度强硬地表明态度:“他做完手术后,难道不回来了吗。”
“我会等他的。”
岑扬笑了笑:“小野,我以前不就给你讲过,不要为了四仔浪费自己。”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都不敢去猜测四仔手术的成功率,就算成功了,他要彻底康复、有多少后遗症我们也不敢保证。他是脑瘤,或许智力记忆都会受到影响,你不需要担这个责任去等他。如果运气好,后面四仔病好后自然会联系你。”
“但你现在要有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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