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秋风中, 虞羡坐在悬崖边,遥望丛林之中白骨累累的骨山,虞灵安静的坐在她身边, 静静仰望着天上盘旋的岩鹫。
直到飒飒妈背负着憨憨爸进入那座山林, 虞羡才知道,那座骨山,不仅仅是岩鹫族群盘踞的骨山,莽原山林万兽归处的骨山,也是她们部落人的骨山,所有视死如归的部落战士最后归去的骨山。
生与死的轮回之地。
太巫那句“那是生命的终极奥义, 那是轮回啊”感叹里的另一重真义,虞部人认定的生命轮回之地。
生命与生命, 既是相互独立的, 也是相互依存的, 都在某个’伟大的一环’里。
虞部人相信, 只要岩鹫还自由地在天上飞,被岩鹫吃掉骸骨的族人,就与之同在, 与她们挚爱的部落同在,与她们挚爱的同胞亲友同在。
这就是虞部战士最推崇的天葬。
身体结实的小胖崽, 双手捧着紧绷的嘟嘟脸, 表情认真,“阿爸喜欢山林, 岩鹫喜欢光秃秃,和他不搭。”
头顶盘旋的扁毛大鸟嘎嘎直叫, 似乎在抗议, 虞羡想, 确实不搭,头一个,饮食爱好就不搭,她贪吃挑嘴的憨憨爸,要遭大罪。
她情绪低落,无心回应,虞灵也没气馁,反而努力挤出一个活泼的笑脸,“我觉得,只要我还活着,我阿爸就还活着。”
虞羡惊讶地扭头,却见小胖崽卷翘的睫毛上,全是濛濛的水汽,遮住了底下乌溜溜哭唧唧的大眼睛。
那股尖锐的难言的心痛,突然又涌了上来。虞羡不由摸了把湿哒哒的脸,仰头,发现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
她突然想起五岁时那个福蛋节前的雨天,想起那个对她嘟囔着‘吃肉肉,长壮壮,打兽兽,当族长’的男人。
那个耐心给年幼的她编织裹胸的男人,那个欢喜着把年幼的她顶在头顶的男人,那个爱抢她小鱼干的男人,那个爱和伴伴吃独食的男人,那个偷偷塞小羊羔给她的男人,那个抢着要给她建房子的男人。
不在了啊。
虞羡突然间无比痛恨系统的存在,更加痛恨受系统与记忆蒙蔽而选择冷眼旁观的自己。
她爬出未知命运掉落的陷阱,太迟了。
她以为自己干得还不错,以为时间还很多,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永远的离别却来得如此,如此,突然。
秋天的细雨拍在身上,带着冷冷的寒意,岩鹫怕湿了翅膀飞不起来,匆匆掉头,往山背的巢穴飞去。
劫后余生的部落人却很是欢喜。绵绵细雨转瞬变成倾盆大雨,果月姗姗来迟的暴雨,彻底终结了这片土地上的无序混乱。
部落联盟散去,高林地带营地已空,外来人与兽禽悉数撤离,只剩下自家人的虞地,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与安宁。
虞羍望着悬在洞口的雨帘,抱着装满凝血草的药臼,想着消沉难过的小伙伴,心不在焉地捣着药杵。
脸上开始狂长老人斑的大巫,瞟了沉不住气的小弟子一眼,背着枯瘦的老手,挺直了背脊,站在海鱼化石前,再度陷入沉思。
呈现在老人面前的,是一只保存相当完整的海鱼化石,有头有尾,长达三十米,环绕着整个洞室,长长的鱼鳍维持在活灵活现的摆动瞬间。
熟知人族传说与历史的大巫,每次看见这只海鱼,都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想起他数量越来越稀少的男性同胞。
注定逝去之物,注定逝去之人。他,他的男性同胞,也许有一天,也会如同这只凝固的海鱼一样,成为凝固的历史。
这是大势所趋,他一个人也无力改变。只能说,前人造下的孽,后人来还。这是历史积累的因果,无法逆转。
所有男性,因为是男性,所以是一体的。个体的坏,就是族群的坏;族群的坏,也是个体的坏。分割不开。
他们本应是无罪之人,却因先辈之过,从此带上了原罪的枷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鲜血浇筑的罪恶,只能用鲜血洗净;背叛造成的恶果,只能用行动来偿还。
这次大灾,部落联盟各有伤亡,虞部落也未幸免。作为掌管教化的大巫,他很难过,那些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崽啊。
但作为男性,他也不是没有欣慰。因为正是有姜虒、相弥这样越来越多的正面存在,他们男性,才有可能从被排斥的族群,变成可以接纳的族群。
当原始的原生的信任被摧毁,只有重新建立起个体与个体之间的情感联系,才有可能重建族群与族群间的情感联系。
在大巫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一个无法说出口的梦想,他想要他的同胞们,重新拥有生养他们的姆姥们的信任,重新拥有生命中的一切。
他想要回归最初,想要回到无垢无罪的起点,想要重新拥有生命中的一切,像他的阿姆阿姥那样,拥有生命中的一切,子嗣,荣光,爱戴,信任,传承,与永恒的羁绊。
巧了,蓝星最后的幸存者神奇大佬,也是如此作想。
透过雾雨濛濛的直播镜头,看着暴雨冲刷的白骨山,仿佛看到了她同胞们的累累白骨。
她的同胞们,那些无声无息、被湮没在历史尘埃里的姆姥们,那些被捂住口鼻耳、被扼住命运咽喉的姐妹们,那些来不及出生、就被扼杀在生死轮回里的女孩们,她的同胞们,从未真正掌握命运的同胞们。
她想要让她未来的同胞们,拥有生命中本该拥有的一切。不要再重复身不由己的命运,做命运真正的主人。
她想要她未来的同胞们,她的容貌、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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