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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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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画山河|七(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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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燕京渐渐转凉, 初雪飘下的时候,谢归之想起了幼年母亲为他煮的桂圆莲子羹。

    那时他总因噩梦睡不好觉, 母亲知道后, 便习惯冬天亲自下厨,为他睡前煮上一碗。桂圆甜腻,莲子清涩, 据说此羹养生, 有助安眠。

    童年时,总觉得西京的雪是那般大, 掩盖了满城, 无法外出找小伙伴玩耍,是那么无趣。

    到了燕京后, 才晓得真正的大雪,是足以令万物生灵俱静的寂寞。

    是那般空旷的孤独。

    谢归之抿了抿干裂的唇,伸手探向小窗栏外的积雪。他的手脚已冻得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也感受不出这雪有多凉。

    捧着雪静了一会儿, 谢归之待它些许消融,捻起地上的茅草, 就着雪水无知无觉地下咽。

    也许, 曾经也有过万念俱灰的想法, 但稍稍冷静下来后,谢归之开始相信, 南梁必定有人等待着他回去。

    譬如王子棠等好友, 譬如叔父。

    他还不想死, 至少不是现在。

    刚来时, 北狄可汗极热情地接待了他, 并说谢将军并非阶下囚,而是北狄的客人。南梁人待他如此薄情寡义,若他谢归之愿降,可汗愿撕毁与南梁的和议,将爱女栝楼公主嫁与他,令他衣食富贵远胜南梁之时,且必重用于他,君臣永不猜忌。

    谢归之也并非一个愚忠之人。

    只可惜,若北狄人十七年前未曾烧毁西京城,也许今日,他谢归之已是北狄座上宾了。

    因此,当日他只答:“南国一日未亡,我一日不降。”

    北狄可汗愤而将他投入大狱,并嘱咐不予任何衣食,直至他愿降为止。

    饶是如此,谢归之依然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坚毅,熬过了这个艰难的冬天。

    等到春天来临,便听闻可汗大点兵,撕毁和议,纵数十万兵马朝南梁而去。

    谢归之为节省气力,很长时间都会躺在角落,一动不动,宛如死了一般。他寄希望于南梁还有仁人志士,能为江南百姓撑起一片天。尽管那希望很小。

    初夏来临时,某个清晨,谢归之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整日躺着,而是面向南方坐了起来。他感到心脏突然空了一大块,那感觉无由来,却令他如溺水般窒息。

    就在那一天,北狄可汗班师回朝。

    也是那一天。

    ——南梁亡了。

    狱卒们嘻嘻哈哈说:“那南梁新上任的宰相倒是给有骨气的,带着小皇帝和玉玺一起投海自尽了。”

    “那宰相叫什么来着?”

    “据说是……南梁太后的侄子吧,好像叫什么王子棠来着?”

    谢归之端坐牢狱之中,缓缓阖眼,天际最后一缕天光沉下,整个人不悲不喜,沉入黑影里。

    那之后,他再未进过一口食,饮过一滴水。

    三日后,燕京来了一位南方的道士。

    据说,那道士今年也才十七岁,居然已登上玄门什么天阶榜的第一。

    可汗决意效中原改制,便向道士询问新朝国号。

    道士答:“取一个魏字便好。”

    可汗,或者说如今的大魏皇帝,又问:“我欲汉化国姓,道长觉得哪个姓好一些?”

    道士答:“衣字便好。百余年后,冥冥之中,你的后人自会与今时之人因果相牵。如此,双方因果最终才可了断。”

    魏皇帝听得一头雾水,却是依言照办。

    起身时,道士向魏皇帝一揖,请求道:“南国已亡,愿陛下释放谢归之。贫道会带此人远离尘世,往后与俗事再无牵挂。”

    皇帝应了:“若他面北一拜,我必释之。”

    ——

    谢归之平静地坐在湿冷的狱中。

    木门铁链哗啦晃动,被狱卒吱呀敞开。又听见狱卒极为客气的声音:“您请……”

    谢归之没有心力去看,连睁眼的力气也耗尽。

    那人步至他面前,一股淡涩冷冽的熏香气息随之而来。

    谢归之眼睑一颤,不知从何处生来的力气,撩起眼皮不敢置信地望去。

    少年道士抬袖,朝他深深一拜。

    眼睫低垂,深灰色眸光清浅地流动。

    “将军,请允许贫道带您回去。”

    谢归之脸上明显滞愣的表情渐渐消失,他哂然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涩然至极:“回去?小道长,我的家,十七年前便没了。今朝此刻,国也亡了。你要我回去,回何处去?”

    少年望着他哑然。

    “我早该是命绝之人了。”谢归之淡淡一笑,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少年并不动,挺直的脊背忽然支撑不住似的,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脑后的马尾随之散落,发带滑下,遮住大半张脸。

    谢归之眼底渐渐透出些迷惑。

    却不想。

    那少年埋首膝上,双肩轻轻抖动,似是陷入极大的痛苦,喉中隐隐传来低哑的疑似嘶泣的声音。

    “……”谢归之怔住。

    实在奇怪,他们素味平生,何至于替他如此悲伤。

    或许,还有其他的缘由?

    那份痛苦对少年而言,也许像宿命般难以挣脱,又难以向任何人说得清,因此只能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佝下素来挺直的脊背,摘下素来镇静沉稳的面纱,露出如此脆弱失态的一面。

    不知怎的,谢归之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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