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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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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美人图|九(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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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居这具身体里, 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境变化。

    由一开始的翘首以盼,日日问浣花“今夜那位道长会来吗”, 到后面懊恼, 后悔,再自我厌弃,自行失望。

    说到底, 人并没给你希望, 失望不该说是自行且擅作主张的吗?

    可过几个月,这位阿一忽然又爱上坐在镜前打扮。衣轻飏还纳闷他是知道冷落已久的马吊兄的好了呢, 还是一夜间看开了。

    却听他对浣花雀跃地说:

    “浣花姐姐, 我昨夜梦见那位道长的背影了!他这几天一定会来见我,这一定是上天降给我的预示!”

    衣轻飏听他这么说, 也睁了睁百无聊赖的眼。

    会来吗?尽管知梦之荒唐,他仍随前世的他如此想。

    可往往人之希望并不能被简单实现。希望的明天不一定是希望,可能是更深的失望。

    有了这层希望,反倒衬得失望愈发可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对象甚至一无所知,只有你在这儿擅自希望又擅自失望。

    如此这般, 重复希望而后失望的循环,陪这位小白花兄在画舫里度过了日日夜夜。

    衣轻飏闭眼打了许久瞌睡。有一天睁开眼, 发现花娘居然老得走不动道了。她用半生积蓄从同宗里认养了个儿子, 要卖出画舫, 回乡下养老。

    小白花兄善心发作,顾念画舫上从此无生计的姐姐妹妹们, 便用自己的积蓄出钱买了画舫, 做了这艘船的新主人。

    衣轻飏还在想, 这是过去多久了, 怎么花娘已老成这副模样?

    便见小白花兄回房, 拿出已冷落许久的铜镜,镜面照出衣轻飏熟悉又嫌恶的那副皮囊——

    眉心红痣依旧,容颜同样极盛,一眼仍会引旁人惊艳。黑发间却已冒出些许白发,小白花兄面无表情,一点点地对镜寻出那些白发,而后将它们狠狠揪掉。

    那副仇恨厌恶的神情,倒让衣轻飏对小白花兄有些陌生了。

    怎么说呢,这小鬼越老,反而越像现在的自己了。单指性格与神情上。衣轻飏前后两辈子,因修道的缘故,从未如此老过。

    画舫上那些容颜老了的姑娘,或是被还活着的家人接走,或是找了个栈口干活勤快的船夫、纤夫,随他们坐小船摇摇晃晃,离开这艘度过小半生的大船。

    浣花也老了,打算寻个安定的生活。小白花兄再舍不得她,也只能认认真真替她选个老实靠得住的夫婿,在栈口送她离去。

    那时阿一和她都不再谈年轻时做过的梦了,也不再谈那位道长。衣轻飏以为以小白花兄的性格,该哭上一场,却见他只是面无表情,默默注视浣花的男人摇起小船的橹。

    远去的小船里,忽然传来轻软婉转的吴语歌声,随悠悠桨声,飘到岸上来。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啊……”

    慢慢地,阿一红了眼圈。

    “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

    突然,阿一跑了起来。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惊了一下,站在原地,看他沿着河堤随小船奋力狂奔。

    “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

    小船随歌声越飘越远,是他一辈子也没拉近过的距离。

    阿一蹲了下来,将漂亮的脸深深埋入膝上,失声痛哭。

    路人行色匆匆,侧目投来视线,却不懂他之悲伤因何缘故。

    ——

    有一天,阿一在街上独自逛水集。

    这次的集会较之以往规模更大,来来往往,游人如织。

    沿着曾经浣花走过的路线,从集头逛到集尾。街边那家卖俗不可耐花鸟图的摊子,早不知哪儿去了。同样的位置上,支起了一家卖蒸儿糕的铺子。

    或许阿一喜欢吃甜食,便是这时养成的习惯。

    他刚接过店家递来的纸包的蒸儿糕,还有些烫手。回身时,却将将与一青衣道人擦肩而过。

    阿一怔住。心像被人猛然地敲了一下,呆呆地,注视那人的背影,脑子好像也溺死在擦肩而过时那淡淡的熏陆香中。

    蒸儿糕掉在地上。

    阿一像被人又猛然敲了一下脑袋,朝那背影追了过去。

    这时却忽然觉得,世上所有人都在阻止他再见到那位道长。

    人们朝着他的方向前仆后继地赶过来,他逆着人流,像溯流而上的鱼,拼命在湍流中摆动尾巴。摆呀摆呀,鱼儿却仍被湍流无情地向后冲走。

    他眼睁睁看那道青衣身影距他越来越远。而他,甚至喊不出他的名字。

    明明,明明曾擦肩而过的。懊恼,悔恨,绝望……又齐齐涌上他的胸口,让他一时难以自抑,呼吸艰难。

    冷眼旁观的衣轻飏渐渐有了预感。

    他看见自己提起笔,展开那张案上冷落已久的画纸,一笔一画,将百种情绪尽数勾勒,付诸白纸,付诸笔墨。可惜白纸无情,笔墨亦无情。

    衬得那画,也愈发无情。

    画上题的字衣轻飏已记在心底。

    ——只缘感君一回顾,从此念君朝与暮。

    美人图,画成。

    又不知过去多少年月,战火席卷这片土地,一船的人,一城的人尽数逃难。

    来不及逃的,兀自哭天抢地。不愿逃的,如阿一之类,则麻木无神。那段时间,衣轻飏看他做的最多的事,除了睡,便是对着那幅画发呆。

    城将破那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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