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存在着一个缓慢流失的缺口。
“这柄魔杖应该也有不短的历史了,”我抚摸着魔杖古朴的雕刻纹路,以及末端那焦黑的断裂处,问道:“这里缺失了什么?”
店主摇了摇头:“魔法石,每一根魔杖都应该镶嵌至少一颗魔法石,用以辅助魔力的增幅或转换,但是她没有。”
我打量着她,原本应该光滑润泽的杖身从末端开始,延伸出数道深深的裂纹,仿佛战士身上纵横的伤疤。
——你也是残缺的存在吗?
我在心里轻声问,或许是错觉,我感觉手中的魔杖一瞬间变得更滚烫了。
那真是太巧了。我在心中暗道,忍不住握紧了它:“要什么材料才能修好她?”
店主沉默了片刻:“龙的心脏。”
我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没有听错,是龙的心脏。最好是从它尚未死亡的心脏中剖出的龙心结晶,鲜活的结晶会熔铸与魔杖上,成为与魔杖相生相熔的魔力晶石,而它滚烫的鲜血则会在流淌中与魔杖的裂纹融为一体,完全地修复这一根魔杖。”
巨龙的心脏,这听上去完全是不可能得到的事物。买下一根残缺的魔杖,还要大费周章却寻找这样一种珍稀到甚至会让人丧命的材料,完全是一桩近乎愚蠢的的决定。
但是……这柄残缺的魔杖实在是与我太像了,几乎要令我想起那夜在光明神殿中挣扎的自己来,在濒临绝望的时候,我也期盼着能够迎来一线生机——哪怕我是众人眼中毫无价值的存在。
冥冥中仿佛有某种力量,让我松不开自己的手来。我低头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定:“请问她的价格是多少?”
“免费。”
“什么?”我一下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我说的是免费。”店主颇为滑稽地耸了耸肩。“除此之外,我还会替魔杖安装新的魔法石。之前修理的时候,我已经通过微调,将它的结构设计成了可替换的样式,这样,你就可以在找到适配的宝石之后,将这一颗临时的魔法石替换掉了。”
“可是……”我迟疑地说,“即便这是一根有破损的魔杖,修复的材料价格应该也不低吧?我觉得我应该支付给您相应的酬劳……”
他却摇摇头:“我开店这么多年,绝对不会将半成品、或是残缺的魔杖卖给客人,这是我老道克的原则。”
“但是赠送的就不一样啦!”他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为这突如其来的好意而感到无所适从:“为、为什么?”
“就当我是圆妻子一个心愿吧。”他推推鼻梁上的眼眼镜,平静地说,“其实并非出自我的手中。”
老店主朝角落那个大木箱努嘴:“喏,楼上的这些魔杖,都是我去世的妻子搜集的。和我这种喜欢窝在木头堆里的工匠呆子不同,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喜欢到处冒险的人。托她的福,我被她拉着也旅行了大陆上的不少地方。她喜欢收集各种各样失去主人的魔杖,无论是在废弃的古战场,还是街边最不起眼的旧货摊,她都对这些在旁人眼里只能扔进壁炉点火的废弃魔杖视如珍宝。因为她觉得,即使失去了主人,它们也应该有自己的价值。
“不过因为魔杖是与持有者魔力路径连通的存在,大部分失去主人的魔杖都无法与其他人的魔力共鸣,所以她从世界各地搜集的魔杖,大多就这样一直沉睡在箱子的深处。
“她一直收集魔杖,我一直替她修理,但她的脚步太快而我太慢,所以一直到她去世,我还有很多魔杖没能替她修完。所以我就干脆在这落了脚,打算剩下这辈子都慢慢给她修理咯。”
“这些年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得到这些魔杖承认,你是其中之一,或许还是最年轻的那个。”
店主看向我。如有所感一般,我顺着他的注视回过头,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张铅笔画像——这是早已泛黄的双人小像,却因为精心的保养而每一丝笔触都细腻清晰。
在这画像中,一位头发卷曲、眼睛明亮的雀斑女人正与一位面容腼腆的年轻男子站在一起,遥遥隔过多少年的尘埃,向我生机勃勃地微笑着。
“唉,和年轻人讲这些几十年前的故事,还真是够让老头子不好意思的……”店主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继续瓮声瓮气地说,“总之呢,你带走它吧,温蒂会很高兴的。”
我一时无言。
最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只记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如擂鼓,慌里慌张跑下楼的时候,差点忘记拽进自己的帽檐,漏出了与奥尔德林血统一致的白发和金眼瞳。
索性老店长没有在意——或者说他早就不在意一切与魔杖无关的事情。直到他一个人留在阁楼上朝我挥手道别,门口的黑鸟尖声尖气地叫着“欢迎下次光临”,我抓着魔杖站定在薇薇安面前的时候,心还在砰砰乱跳。
为什么呢?我后来想了很久,才想起这都怪是老店长在最后嘀咕了一句:“说来奇怪,你和你的老师出现在我的店门口的时候,我一下子想起自己十五岁时和温蒂去魔杖店挑第一根魔杖的样子。”
那是个夏天,阳光很好,他说。
我则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