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沉, 瓢泼大雨,雨水哗啦啦从檐角倾泻,流入庭院, 大石头被不断冲刷, 巍然不动,玉棺里的青年男人眉头微皱, 宛若睡得不甚安然。
竹欹不断地盈满倾溢,檐下台阶雨珠不断地砸落, 溅起此起彼伏的水花。
然而房门紧紧闭着, 挡住了一切纷杂喧嚣,桌前一盏静谧烛火,昏黄幽微, 稳稳燃着。
凝白不由有些自得, 看她糊的窗户多稳固!一丝风都没有漏进来!
她又转头, 盘腿而坐的美人眼眸轻阖, 都说灯下看美人, 果真是不假, 凝白现在觉得自己好像置身神鬼传奇中, 在风雨交加的夜,灯火昏暗的房间,与一名极美的妖鬼共处一室。
只是不同的是,这名妖鬼对自己什么索求都没有,既不要阳寿, 也不要性命, 反而, 要做主人。
凝白想到这个“主人”, 嘴角抽了抽, 一时间什么天马行空的念头都没有了。
脑袋抵着剑柄,明眸悄咪咪又瞅着楚碧水。
戳她一下……会不会走火入魔啊?
凝白不是要这样恶毒,实在是眼下束手无策了。
她起早贪黑东躲西藏花了三个月制无味之毒,结果,制失败了。
具体怎么失败的,只能说往事不堪回首,她依稀记得陶罐炸了那天,楚碧水脸上呈现出了一种怪异的满意。
庆幸躲得及时,不然被溅在脸上身上,就算百毒不侵,也要难受一阵。
制毒失败也就算了,楚碧水还对过往讳莫如深。
或许用讳莫如深不太准确,应该是……恨意刻骨,所以每次她一问,圣女大人满身就散发着想杀人的信号,如果当真开口,恐怕那将会是凝白临死前最后听到的话。
凝白收回视线,抱着剑躺在窄挤小床上,偏过头,看着窗外隐约急猛的雨色,思绪随着大雨漫漫。
虽然楚碧水什么都没说,但凝白很早之前就有个已知信息。
圣女有个女儿,不见了,圣女一直在找。
仅仅因为师父在她苦苦找寻女儿的时候捡了个女婴养,就陡生杀意,可见在圣女心中,她的女儿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那么能让圣女与魔教结下死生之仇的缘由,除了那个女婴,不做他想。
女婴不见了,有两种可能,要么圣女不小心弄丢了,要么被人偷走了。
答案也是不言而喻。
魔教偷走了圣女的女儿,不知带往何处,总之就是不见了。
于是圣女怒而放火,烧了魔教。
在放火之前,圣女一定逼问过所有她怀疑的魔教中人,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她女儿的下落,圣女一定是在确认无法从罪魁祸首那里再取得什么有用的讯息后,才敢把他们都烧成灰。
那么圣女的心结,就是那个女婴的下落。
凝白又转过头,目光虚虚落在静静燃着的烛火上,黯紫瞳仁微微沉定。
虽然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但凝白十分清楚,有的时候,什么谎能说,什么谎不能说。
比如,她万万不能假称自己仿佛在何时听说谁捡到了个遗弃女婴,来引起圣女的注意。
因为这完完全全是假的,没有任何、任何的事实依据与逻辑。贸然提出,圣女或许会抓住救命稻草,带她出谷,但就算出去了,她与在谷里面也没有差别。
尤其,圣女只是不谙世事,有点傻,但她不蠢。
一旦让她产生自己是在利用那个女婴下落的感觉,一切就都完了。
还有一种可能,圣女在几年后追着师父杀到这里,一剑穿心,而后就地闭关,出关了也不愿在走,意在隐居,那就意味着,也许圣女已经死心了,她找寻了许多年,希望一点一点被磨灭,最后,决定了结女婴那个负心的爹,就此避世。
最后一个可能,就是圣女已经确切知道了她女儿的死讯。
如果真的是最后一个可能,那要是敢投机取巧撒什么“听说过”的谎,她步凝白可能当场就要血溅三尺,直接去见阎王。
所以,最保守也最稳妥的选择,还是说服圣女走出去看看山川江河,医一医圣女的心病。
凝白郁卒地吐出口气,选择说服圣女,不如还是指望她制出无味之毒来得更快。
她又坐起来,看着灯下床上的美人,再次陷入沉思。
戳一下,圣女究竟会不会走火入魔?
可是脑子里过了一遍听说过的走火入魔事例,她还是怂怂地躺了回去。
她才不要被乱剑砍死。
翌日雨停,堪称四处泥泞,凝白踩着丛草直接飞越溪流上了山,站在树枝上,才长舒一口气。
一边掰野笋一边想,这处可真是桃源仙境,福地洞天,下了这样大的雨,居然没有引发山洪。
在溪边洗了笋又洗了手,新泥濯去,凝白抱着笋看着泥色渐散,也算苦中作乐地想到,罐儿炸了那么多个,要不她整几个?也算是门手艺嘛。
回去,圣女居然在练剑。
满树红叶落纷纷,美人如玉剑如虹,场面堪称震撼人心。
等凝白再回过神,圣女已经收了剑,一把朝她丢了过来。
吓得野笋直掉,总算没被砸上,稳稳接住了,魂才归位。
凝白就提着剑俯身捡野笋,捡完了,欲言又止。
其实是犹豫要不要吹捧奉承一番,也许趁她高兴,能多说点什么呢?
落在楚碧水眼里,就是很想说点什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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