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风雪交加,琉璃窗窗棂上渐渐堆起雪色。
窗内灯火通明,连枝烛台点满烛火, 烛泪微淹。太子书桌上书册整齐, 笔架上倒悬着各式各样狼毫,笔洗整洁干净。空无一人。
反倒是另一边的案桌前, 端端正正跪坐着一个美人。如瀑青丝逶迤满背,隐约露出来一小片雪白柔嫩的后颈。
隐约听见声响, 她蓦然回首, 太子正站在不远处,凤眸静静望她,不知站了多久。
唔……应该是一刻钟。凝白不觉得自己的背影有什么好看的, 但太子进来后脚步就停在了那里, 应该有他喜欢的原因。
是的, 喜欢。凝白知道, 喜欢一个人就总是忍不住想盯着看, 太子也不能免俗。
她眉眼弯弯:“殿下!我准备好了!”
太子恍若无事, 举步过来, 语气淡淡:“已近戌时。”
凝白就很为难地搅起手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她讨好地说:“因为白天要学做女红嘛,殿下也知道,那针眼极小, 晚上做伤眼睛呀。”
为了让自己的错看起来小一些, 她又做出一副很体贴大度不计较的模样来, 虚伪地说:“殿下不也在忙嘛?我只是等两个时辰而已!没关系的!”
若非等不到她, 他怎么会去文渊阁料理那些政事到此刻?
赵潜不与她争论, 只瞥她一眼,她立刻就老实了,试图蒙混过关:“已经不早了!殿下!我们快开始吧!”
她已经备好纸笔,只等太子了!
太子却没有到对面坐下,而是到沉香木书架前,准确找出一册书,然后才过来。
这显然是要拿来教她的,凝白就接过来,发现这册书虽然书页干净、没有卷折,但隐隐泛黄,能看出有些年头。
凝白就在心里算了算,太子大她五岁,能用这册书学写字的时候,可能她还没出生。
果然是老物件,凝白动作谨慎,轻拿轻放,轻轻翻开。
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以为会是什么千字文三字经,翻开里面却是一页一字,字被一笔一笔拆开来,下面写着几行小字。
太子道:“照着一笔一笔描,会写了孤同你说它是什么字。”
说完,他随手抽出案桌侧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凝白握着笔就开始全神贯注描起来,描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照着太子的字偷偷学果真是不行。这个字很眼熟,她自己学的时候,好像把横和捺连一笔去了。难怪写出来和太子的完全像是两个字。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太子说:“笔拿错了。”
凝白茫然抬头,太子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书,看着她。她看看他,又看看握笔的手,再看看他。
很显然,她是在无声求知,等他纠正错处。
“手向上抬,腕发力,不要向下按。”
凝白照着改,可是改了之后,她发现她的笔不听使唤了,又飘又无法拿捏。
怎么也摆不平它,她又看向赵潜。
水汪汪明眸焦急恳求,赵潜不语,起身到她身后,俯身握住她的手,只是一瞬间,柔若无骨的细腻温软几乎熨化在他掌心。
两人不约而同一滞。
凝白不知道太子教着教着怎么突然就过来握她的手,她只知道太子宽大温热的手掌覆住她整只手,干燥薄茧压在她骨节,麻意一瞬透骨,窜过她整条手臂,让她一个战栗。
“殿、殿下!”向来清脆的声音染上三分窘迫羞意,足令人遐想连篇。
白皙耳垂鲜红欲滴,薄红染过她雪颈,没入衣领里。
喉结微不可察滚动。赵潜知道他该松开手,可是不手把手一点点纠正,她何时才能学会正确握笔?
太子没理,凝白真的有点受不了了,她刚想抽回手从他手下溜出去,太子另一只手也覆上,一点点掰着她的手指摆放。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纠正个握笔姿势,自己整个人相当于被太子圈在了怀里。曾几何时在太子面前被他高出一个脑袋的压倒性的压迫感卷土重来。
抬眼是太子锋利分明的下颌,别眼是太子宽阔的肩膀,低眸是太子垂拂的衣袖。后背被完全的笼罩,他的气息侵袭萦绕,昭示着无处可逃的存在。
凝白不知道太子教了多久,好像只是一眨眼,好像又过了很久,她感到太子松开了她的手,整个人远离了她。她终于得以喘息。
头垂得低低的,僵硬捏着笔,听太子语气平淡寻常,告诉她:“此谓之风。”
“古时假凤为风,后人以风动虫生,故化此形。故而里面摘取旁出一笔,便是虫字。”
凝白理智上记得太子那一滞,知道太子绝非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风轻云淡,知道自己甚至可以借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乘胜追击。
但她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僵硬点头。
赵潜看着她垂下头继续练习“风”字,一向顾盼神飞的眼睛连动都不敢动,盯着笔下。玉颜羞红,葱根似的指尖涌生着淡淡的粉。
真是……脸皮极薄。羞赧内敛,宛若如水夜色中悄然而绽的菡萏。
凝白一晚上,就学了风鸟花月四个字。她闷着头要告退,太子唤住她。
“外面风雪正盛,找把伞,披上蓑衣,提灯再回去。”
她哦了一声,开始翻找。没找着。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凝白有些自暴自弃,她从前也不是没顶着风雪出行过,哪就那样金贵又要伞又要蓑衣还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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