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竹闻声噢了一下,似笑非笑。
    他还真想看看这道士面对他们三个怎么说。
    其实这几十年里,血婆子的事就算被庄里的人竭力瞒下来,不闹成附近乡邻的笑柄谈资,也早在诸个道门佛地有了传闻。
    佛教有因果,道家有承负,但凡是心正意清的修行者,都不会轻易来碰这滩浑水。
    但越是乍开天眼学了两三功夫的,越容易不知天高地厚过来拿这一份香火钱。
    解雪尘化作林家老人之后,沉默寡言的反而应了长辈的威严,显得很有几分真。
    以他为首的一众林家亲戚陆续进了府邸,有貌美年轻的丫鬟们轮次来敬了香茶花糕,再娉婷退下。
    十几人都是昨天听见动静了便在互通有无,几人镇定几人慌乱尚且不知,还有好几人都带了修士道人过来。
    没等场间聊几句,已有外人在泼狗血做法事,嘴里哩嘛几句念念有词。
    声音落进魔尊耳朵里,反而都是些临场编的糊弄之语。
    合着这里头有人连道门都没进过,尽是些趁热粘包的糊涂点心。
    高河自从见了外亲之后就觉得头昏脑涨,一开始是走路有点晃,到后头脑仁儿都在发紧泛疼,说不出来是出了什么毛病。
    今天来的人太多,而且各个都与旧事有关,他疑心该不会那血婆子已经混了进来,愈发催隔间里焚香的道士快出来探看。
    只听鸣金两声,真有个邪道人推门而出。
    他从邪道时间尚短,仗着有阴阳之眼,再说上几句道经真语,一捋山羊胡子便很是那么个气势。
    狗皮鞋一踏出来,老妪叔翁都骤然收了声,直直看着他又要做些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邪道人一眼望见了坐在正当中的解雪尘。
    然后呼吸心跳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魔尊正呷着茶,不紧不慢扫他一眼。
    邪道人后背都在发凉了,仓皇着往后退。
    “这这这——”
    他哪里认得出来眼前有个老伯是魔尊扮的,单论功力都看不清障眼的雾气。
    可是这来者竟然雾气弄到可以迷障整个府邸甚至更远,深厚气息几乎如恶兽轮廓一般,单是碰见边缘了都要提防被一不小心吸进去。
    高河还没弄清楚情况,忍着头痛道:“先生可看出来哪里不对?难道说她真的找上门来了?!”
    邪道转头想跑,可这会儿已经挪不开步子了,像是泥沼里被困的鸭子般胡乱挥着胳膊,扑棱着想跪下来磕头。
    森然鬼气示意他别对着正主跪。
    邪道双膝一软,随便对着一念念有词拨着佛珠的老婆子就扑了过去,砰砰砰磕头。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尊者饶命哇,求求您了!!”
    他哪里还有胆子再去辨识这场子里还有没有女鬼的气息,便是轰然碰见这化不开的鬼雾,都能吓得尿了裤子去。
    “什么?!”
    “真的假的!!”
    老婆子吓得直接蹦起来,旁边的人也都傻了。
    “跪她?她被那血婆子附身了?我这会儿就把黑驴蹄子插嘴里头去?!”
    “到底是谁来了?合着我姑奶奶是妖精??”
    林霜今凝视着满场乱象,已然露了血色的尖利指甲。
    她会记住这里所有的恶人,是他们亲手把她推进了地塔,要她不得转生不得好死——
    她绝不会原谅,也绝不会忘记这些人一个个的伪善嘴脸!
    蔺竹突然开了口。
    “既然要了个痛快,不如让当年主使的人先出来说,如今该怎么个办法。”
    今天由雪尘哥来当一回判官,也得先把具体脉络分解清楚。
    谁罪最重谁第一个受折腾,这已经板上钉钉了。
    旁边两侧的人都唰唰转过头来,目光复杂。
    解雪尘缓缓开口,沉慢道:“我年纪大了,有些事都记不清楚。”
    “如今想把因果梳开,还得从三十年前讲起。”
    “可是……”高河迟疑道:“当年的事,不就是您二位拍的板子吗。”
    蔺竹原地凝固。
    可恶,运气这么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