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暑的风吹出了一层薄汗,街边的银杏叶子蔫耷耷卷着边,太阳一点点西沉,收敛周身刺人的光线。
肖舟一路靠着问路,转车,周周转转总算找到了以前的家。
先过一段窄巷子,踩上积水的青石板,和大街上的喧哗只隔了一条小巷,却好像换了个世界,安静的塑料雨棚滴水声,滑腻的青苔,靠在墙角的自行车,摆在窗台沿的花盆,肖舟走得慢,呼吸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他走进楼道,铁门一手铁锈,楼道灯亮了两下就灭了,他熟门熟路的走上去,现实里的没有记忆中的那么整洁明亮,甚至有些破落寒酸,楼道其实很窄,两个成年人过起来都费事,楼层也不高,没自己印象里六层要走好久那种遥远。
他站在门口,门上新贴上的福掉了个角下来,他抬手抚平。临到这里,才生出了点近乡情怯的畏缩。深吸一口气,反复几次抬手才将门敲响。
里头一阵零碎的响动,然后一个中年女人出来开门。
肖舟和她面面相觑。
女人奇怪地看他,“你找谁?”
肖舟愕然,“这里以前住的……?”
女人一下了然,“哦,你找他们家啊,他们一年前就卖房子搬走了。”
门重新合上,肖舟转身,顿了会儿,背靠向斑驳的白墙。
从口袋里摸出那封来信,信上所言极简单,说手术的钱已经帮他交了,要不要做还是尊重他自己的决定。又说父亲的工作有调动,自己找了份工作,可能没法经常来看他了,希望他能好好保重,不要出事。太简洁,不像肖母一贯絮絮叨叨的风格,他就是觉得这封信说得隐晦,事情不对,才一定要出来。
没想到连家都搬了。
他低头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最后还是拨通了出去,
持续的电话声,就好像凌迟的刀子,悬空在他的脖颈上,他很怕连手机号都换了。
好在最后还是通了。仿佛巨石落地。
女人满是不可置信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惊喜和急迫紧张,“舟舟,是你吗?你怎么拿到手机的?你出来了吗?”
肖舟一瞬哽咽,几乎发不出声,他沿着墙面蹲下,好半天才止住眼泪,咬着下唇说,“嗯,刚出来,我做了手术,获得假释了。”
那头声音停了片刻,随后声音也有点颤抖,“好好,那也好,能出来就好。”
肖舟抬手拿手背擦了眼泪,“你们搬家了吗?我去原来的地方没看到你们。”
肖母那边人声嘈杂,不时传来些催促声,她捂着手机换到了另一处安静点的地方,跟肖舟解释,“是的,平嘉回来了嘛,找了份工作,我们就换到了一个离他近点的地方。”
肖舟吸了吸鼻子,勉强笑了一下,“平嘉怎么回来得怎么早?他不是去读书了吗?”
肖母没有明说,只是支支吾吾地给他报了新的地址,让他来吃饭,自己六点下班,给他准备些好吃的。
按照肖母的地址,离得太远,肖舟心里急,就打车过去,这一片街区,到处都是日租房、网吧、洗头坊和廉价旅店。夜幕渐落,霓虹初升,这里就更加热闹杂乱。
他循着地址一路找去,最后站在一处破败的筒子楼前,摇摇欲坠,看着几乎是一幢危楼。
走上楼,抬手敲门,第一次没有动静,他又敲了两下。
“来了,敲敲敲,敲什么敲,叫魂啊!”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门开了以后,肖舟看见了肖平嘉。
又黑又瘦,个头也不高,那么多年好像也没长个,染了头黄毛,软塌地遮住眉毛,尖尖的下颌,耳朵上打着耳钉。和他记忆里乖宝宝好学生的样子截然不同。
兄弟相见却没有预想的亲近。
肖平嘉先是满脸愕然,随后变得十分愤怒和嫌恶,“你怎么出来了?不会是越狱吧,我靠,你别来祸害我们了。”
肖舟一下变了脸色,“我假释了。”
肖平嘉脸色变换,“你真做了手术?”他是个Beta,闻不到肖舟的信息素,见了鬼似地盯了他一会儿,才从门口走开,“算了,回来就回来吧,省的老妈天天念叨。”
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天花板上裸露的电线吊着一个圆锥形的灯罩,灯泡在其下时不时地闪烁。
肖平嘉走回桌前,拖出个椅子坐下。客厅里的餐桌上还趴着一个小女孩在写作业,听到来人了,扭头望过来。扎着两个辫子,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眼睛又黑又亮,好奇地一直盯着肖舟看。
肖舟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有些局促地在另一张折凳上坐下。
肖平嘉让小女孩转回头,接着写自己的作业,小女孩就很乖地又埋头握着短短的铅笔开始写字。
屋子很小,客厅只摆了一张大圆桌和一圈椅子,既没有沙发也没有电视机,里头隔了两间卧室,空间摆布一览无余,和以前家里上下两层的居住环境压根没法比,简直一落千丈。
肖舟看得心凉,知道家里一定出了很大的变故。
肖平嘉注意到肖舟的目光,冷笑了一把,“你把人打死那事,爸妈为了给你减刑,取得被害者家属的原谅,赔了一大笔钱,把家里的所有积蓄都给出去了,再加上后来给你筹手术的钱,别说积蓄了,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你在里头关着算安定了,可外头的人不消停啊。死者家属天天来闹,家里闹不够就去单位,爸好面子,要强了一辈子,领导施压,同事闲话,他顶不下去,就主动把工作辞了。妈那点工资你是知道的,一点用都顶不上,而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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