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院房间到前厅的这段路很短, 可辛悦却觉得很长。
傅执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始终没有放开过。
她能感受到傅执的局促不安。
也许是对陆家的排斥,也或许是他心里的茫然。
少年不是个能藏得住心思的, 尤其是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 辛悦对他再了解不过。
迈进前厅的那一刻, 辛悦忍不住出声:“傅执,你如果不想见,就不见了。”
昏暗的月光下, 少年的神色晦暗不清,只看见薄薄的月光打在少年的脸色, 留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少年松开了手里的那片衣角, 他手掌在半空中摸索着, 找到了门框。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无数次了,早已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迈开右脚,走了进去。
他没有说一句话,却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意愿。
他要见。
辛悦想上前搀扶他,指尖不过伸了半寸, 就停住了。
这个高傲的少年, 大约是不愿意接受的。
至少在陆家人面前,他需要维持仅剩的尊严, 不只是为他自己,也为他的母亲。
……
前厅的白炽灯亮得晃眼。
少年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陆老爷子只觉得看不清眼前人。
他颤颤巍巍地要站起身来,去接近少年。
双手扶住轮椅地手把,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身体不过刚离开座椅, 立刻就跌落回去。
腿上使不出一点力气, 无奈无助的情绪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席卷而来。
老爷子此刻多希望自己的双腿能够如正常人一样,能够站立,行走。那样,他就可以走到少年的面前,去仔细看看这个孩子。
他伸出右手,朝着少年招了招,示意少年走上前来。
可是少年却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看见。
明亮的灯光之下,少年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光亮,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黯淡得如阴雨天的黑夜。
陆老爷子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如同被鞭子抽打一般四肢百骸都痛得发麻,叫他喘不过气来。
沧桑年迈的面容上,两行热泪流过。
老爷子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流过泪了,大约从他的妻子过世后,就再没味任何人任何事动容过。
这个孩子…怎么会…
陈年从西装内里地口袋拿出来一条干净的素色手帕,递给老爷子,他哑着声音道:“这孩子,眼睛是盲的。”
陆老爷子闭上眼,泪水划过他布满皱纹的面颊,年迈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着,蚀骨的寒意从他脚心钻入,眨眼之间就能将他彻底吞噬。
他不敢想这孩子受了多少苦。
无父无母,眼睛又盲,他…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老爷子没有接过手帕。
他咬紧了牙,心痛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傅执眼睛看不见,大约是上天也不忍心叫他不能生存,所以给了他一双更为灵敏的耳朵。
他就站在那儿,耳边传来了低沉的呜咽声。
是谁在哭吧。
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陆家人会接他回去,因为他身上流着陆家的血,可这些骨子里冷情的人怎么会为他而哭?
他在福利院的那些年,不是没有期待过他都亲生父亲会来找他,接他回家。虽然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也从未提及过,可是他知道,他的父亲还活着,也许活得很好。
那时还年幼的傅执不知道什么叫抛弃,他只是以为父亲是被什么棘手的事情缠住了,所以不能来看他。
就像他的邻居叔叔,是戍守边疆的士兵,好几年才能回来一次。
小小的傅执以为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是小男子汉,要理解爸爸,也要代替爸爸保护妈妈。
后来,在福利院的锉磨之下,傅执渐渐长大,他明白了什么是抛弃,也知道自己是父亲不要的孩子。
这么多年了,父亲从来没有找过他,其实根本就是不在乎世上有没有他这个人吧。
而现在,他面前的这个老人,他生理学上的爷爷,竟然会为了他而哭。
哭什么呢?
就因为他是个看不见的瞎子吗。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确实该哭,毕竟一个瞎子只会给陆家这个豪门世家丢人。
傅执又想起当初冯秘书约他见面,只是一知道他是瞎子,就立刻放弃了。
豪门里的这些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哪个不是利益至上。
傅执虽然看不起,可是他也必须借助陆家的力量。
辛悦说他的眼睛最多一个月就能治好了,眼睛复明后,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而如果没有陆家的助力,他想和易言深匹敌简直是痴人说梦。
私生子的名头当然不好听,可陆家继承人的身份却是谁也不能小觑的。
他要的,就是继承人的位子。
所以不管眼前的人是虚情还是假意,他都不在乎,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怎么样都可以。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声音悲怆,语气断断续续,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脱出口这句话。
“傅执。”
少年的声音冷漠,数九寒冬的大雪也不及这刺骨的言语。
老爷子闷哼一声,眉毛紧簇,看着少年空洞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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