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份尚没有蝉鸣,但和陈总裁坐在车里的陈九棋,仍然感觉到一些若有似无激发自环境的焦躁。
陈总裁坐在副驾驶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现在我倒有一点相信了。”
她没等陈九棋反应,先跟司机打岔说让他去买个下午茶,等会儿陈九棋朋友过来大家可以在车里先垫垫肚子,等司机走了之后,她平铺直叙地说:“我养的女儿,之前好像没有这么容易不安。”
她这样点明以后,陈九棋微微侧过身抬眼看了看她,然后转眼套上了平静无波的壳子,毕竟这么多年职场人了,她爸又是个言传身教的养气高手,陈九棋也很擅长掩盖情绪的只是本来作为高中生人设又想要取信于陈总裁的话没什么必要。但被说了,她当然也会非常要面子地证明一下。
但在陈总裁的下一句,壳子又被无奈地放下:“如果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那么啾宝可以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吗?我们是家道中落债台高筑了?”
经历了什么?倒也没那么糟糕啊,总体来说,陈九棋生活在一个比大部分人好太多的环境里了,都是知识分子重视教育,甚至还薄有家资,没游戏场里这么夸张,但也是够在大部分场合都撑得起腰杆的优渥了。
陈九棋大学的主要社会活动是反对和讨论校园霸凌已经说过,她的主要课题则是从她高中做到现在的扶贫攻坚,每年响应国家社会目标号召的时候,公司常常派她发几篇关于“行业对收入不平等的收敛责任”、“金融公司参与扶贫建设”的文章和评论。
所以,尽管她知道痛苦不能比较个高下,也不是你坐在办公室里就比工地上扛日头的更没有资格抱怨,但她因为了解贫困地区的真实生活也关心收入再分配的议题,她实在不敢说总有些退路可走的自己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困难。
正视他人的苦难而不敢言说自己的,也算一种灯下黑的双标吧。
你在我初中的时候生病了,几年做了三四次手术,表弟表妹一个突然口吃一个先天性心脏病一个刚确诊自闭症,我爸他妈说我们陈家慧极必伤的命,二姨三姨则说我们家未来都要靠我去承接人脉了什么的,很难不有点压力啊。
如果轻描淡写一点,陈九棋想说这些,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说,一方面场面并不适合,另一方面如果要解释做得不好的诱因进行复盘的话——
一边借着余荫一边还逃跑了这种事总该愧疚羞惭吧,虽然在关照弟妹料理家事上也没有松懈,但没陪在父母身边也是确凿该说“对不起”的。而且留京的原因就是瞿封杨不是因为压力太大想跑,以陈九棋惯常的责任感,当个甲方吉祥物留守家业和当乙方投行打工人比起来,前者简直是完美的最优解。
扯个临时的谎就难免会被陈总裁发现端倪牵扯出问题,很容易败坏瞿封杨在陈总裁心中的形象。
“说不说这么让你纠结吗?看来我刚刚的玩笑话可能还有成真的成分啊。”
陈总裁又起了个话题说下午茶口味的事情,这就算放下不问了,很好,陈九棋想,游戏世界的陈总裁还有家里人大概都很健康安全,没必要知道一些现实里无谓的“命运”。
然后就是司机伯伯拎着一堆麦当劳袋子回来,再然后就是陈九棋看到瞿封杨下车招呼她,然后领回车里了一个宕机版本的她。
其实和当时流行的韩流乃至非主流相比,陈九棋直接让理发师搞了可能要再过三四年才会再度在中国开始流行的更英伦风的Pompadour,算是最常见的All back吧,剃了两边以后将全部头发往后梳但不特别贴服,头发前面也保留了一定的厚度。
而且有提过嘛,陈九棋的英气是靠气质吊着的,她长相本来就偏圆钝,给她剃个板寸她也hold不住——当然那样估计瞿封杨要宕机更久就是了。
“啊,陈总好。”瞿封杨回神避免了失礼,但称呼有点不合适,也许其实根本还没回神,“所以现在是?”
“你叫阿姨就好了。”陈九棋说,“现在我假装你男朋友,这样我就也是苦主了。”
“你是不是我男朋友,Paul一张口就知道了。”
“哦我现在是陈八垚。”陈九棋拍了拍瞿封杨,“就读隔壁区的真国际学校,将来继承家业。
我妹妹当然是为了替我做护花使者,所以才会好像是突然熟络的。”
瞿封杨艰难地点头认可了这个设定,然后附到陈九棋耳边悄声说:“你也太懂我家了。”
瞿封杨意有所指,通常而言,如果单已知Paul雪地写名字表白、瞿父暴怒实施体罚,而Paul本身也是个富家公子哥,制造一个正牌富二代男友出来,似乎将一样会惹起瞿父的怒火。
但陈九棋理所应当地知道更多瞿封杨的生平,自然缺少不了她零零碎碎带过的对一些家庭事件的抱怨或吐槽,比如某种玩具的快递被她妈直接拆开,然后她家训斥她有病让她有需求就赶紧找个男朋友。
另外她爸妈都是17岁左右参军认识的,退伍后没到法定婚龄就“事实婚姻”了,他们在乎的,当然也不太可能是“早恋”。
如此种种指向一个更准确的画像,瞿封杨家着力削减的,是一种妲己一样的妖妃性质,瞿父暴怒所捍卫的,是自己苏护一样的忠义明理的形象。
就是说,有的家长对孩子的规训就很奇怪,只能说破四旧破了“从一而终、寡而不嫁”的贞节牌坊,没破掉他们心里对**妖妃的恐惧。
而本应该是恐惧来源的“人言”,明明当今没消散也算是消减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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