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之境中千万棵苍郁树木相结, 地面透明似水,层层树影倒映在其中,还能清晰地看见地底繁密的根茎, 根茎下方则是宛如磷火的蓝绿光点, 光点与覆在上空的莲纹相互流通, 组成了巨大牢笼。
男子衣摆卷成一团,有气无力地跪坐在地,双手被两边的缚魂索垂吊着,手腕上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能看出他曾剧烈挣扎过, 这张苍白脸颊边的血液已经干涸,余留下一条艳丽又触目惊心的残痕。
他面若死灰槁木,阴沉沉垂着眉眼,几缕青丝错杂地挡在额前,让他看起来有点可怜, 像是只被困住的美丽蝴蝶。
直到苍艾色道袍的道人与鹿纹绉纱袍的长者现身, 他才懒懒散散掀起沉重的眼皮,露出血丝遍布的幽绿眼睛,全身的阴沉气息悉数被掩去, 眼巴巴地望着来人, 弱声道:“师尊, 都是弟子道心不正,没能控住这龙性作恶,一时神昏意乱,恣意妄为,犯下滔天大罪……”
听他这番自我反省, 擎霄尊君面上没有半点动容, 只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一言不发。
一旁的岳知则是连连叹气,皱纹在他眉心堆积,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忍。
莲纹阵里的人身体往前倾了倾,两边的缚魂索也跟着小幅度晃动一下,他漆黑的睫羽盖住碧色的眼珠,下颏低垂着,看上去很是温和无害,薄薄的嘴唇缓慢翕动:“弟子走到今天这一步,自知辜恩背义,累及无辜,即便有心补过,亦是追悔何及,愿以戴罪之身受太阴寒杖之刑,使我惩前毖后,省身克己。”
说完这些话,他低低咳了两声,想要蜷缩起身体,无奈手腕被缚魂索拽紧,只得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尊君,鹤悬如今是人魂龙身,性情不可控也并非他所想,况且他现已发自肺腑反躬自省,其意恳切,亦愿负罪引慝,还请尊君从轻发落。”
岳知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立刻躬身行礼替阵法里那模样可怜兮兮的人开口求情。
擎霄尊君神色不改,依旧紧绷着脸,出言时声如洪钟,沉闷也极具压迫:“若在荒木之境自省属重罚,那依岳长老所见,何为从轻发落?”
自知失言,岳知忙垂首道:“是岳某言之过矣。”
“岳长老心疼鹤悬,不忍见其受苦,乃是人之常情,只是人魂兽身本就为悖天之论,鹤悬既难控其龙性,便更要清心寡欲,闲邪存诚,”他皱眉凝视着阵法正中的男子,严词厉色,“倘若你诚心自省,根本无需以受太阴寒杖表意,你且在境中存心养性,修身洁行,待赭玄得道成仙那日,自是你离开禁地之时。”
岂料话落音,缚魂索发出剧烈的声响,原本垂眉敛目的男子闻言猛然抬起脸,幽绿瞳仁里燃起明火一般的血色,那张脸却是呈现出骇人的死灰,他模样像是在笑,又似狼顾鸱张,尖牙白厉厉的,闪着凶残的光:“得道成仙?你想让他得道成仙?你凭什么让他得道成仙!”
“鹤悬!”
见原本可怜巴巴的人突然像变成了疯狗似的,岳知立刻出言喝止他,免得又惹尊君发怒。
哪知擎霄尊君倒是见惯不惊,像是极了解他这两个徒弟之间不可消解的深仇大恨:“赭玄这些年以清衡君之名在五洲行事,我都心如明镜。你曾于山门前发问:我明知赭玄活着,为何不带他回南华道?正如昔日贺老所言,道门对他来讲恰如樊篱缠身,脱离道门他且活得更自在。当日在赤洲,我已觉察他阳神盈满,方是身如太虚,昼夜常明之象,他即将修得大道,此后便是忘却前尘,与世俗相离,我必不会再令他身受桎梏。”
“难怪师尊竟会亲自往赤洲走一遭,说到底,还是害怕我阻碍他得道,”他藏起来的阴郁显露出棱角,歪着脑袋,扭动了一下微微发酸的脖颈,“不过师尊,你猜对了,我确实不想让赭玄得道成仙。”
最后这句话一出口,阵法外的两人脸色都变了变。
岳知生怕他师徒二人又会因此针锋相对,忙劝道:“鹤悬,珠流璧转,百代过客,如今一切回归正途,究竟还有什么恨是无法释怀的?”
擎霄尊君目光更加冷冽,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赭玄再如何欠你,也已经拿命还清了。是你自己为执念所困,不肯放下过往。”
徐清翊缄默片刻,忽是发出一声冷笑,他勾起殷红的唇,脸上带着点郁然:“你们以为我恨他?因为我处心积虑算计过他,且在白稷神域亲手杀了他是不是?”
他清瘦的身子骨无力地往后一仰,像是有些乏了,任由那两道缚魂索死死勾住手腕翻开的皮肉,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染红了层层叠叠堆在肘部的衣袖:“师尊,你先前说众事如我所愿,你以为我为何想做南华道掌门?我只是不甘心,遂想叫你看看,我根本不比天火灵根差罢了,至少在以前,我是这样想的。”
他眸光微闪,眼底欲望翻腾,灰沉沉的脸浮上诡异又癫狂的神色:“我浑浑噩噩活了数百年,唯独现在才极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师尊,赭玄他一旦飞升就会忘却前尘,也包括我,可我不想他忘记我,我想要他,想跟他在一起,想让他与我结为道侣,想同他双修……”
“鹤悬!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站在阵法边的岳知闻言神色大变,忙出声打断他。
徐清翊对他的呵斥置若罔闻,扯了扯锁住双手的缚魂索,抬头看向阵法外的人,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可怜模样:“师尊,你别把我关在这里好不好,我甘愿去慎思堂受罚,你想怎么罚我都成,只要留我一条命让我去见赭玄就好,我想赭玄了,我想见他……”
“简直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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