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墨, 无星无月,石阶旁侧的灯烛点燃后,山野才微微露出模糊的影子。
藤蔓蜿蜒曲折, 细密的根茎伸进洞口缝隙, 还没探出头, 就被洞内的寒气裹上寒霜。
潜云洞里冰冷刺骨,洞壁边几乎全是雪白,将这内里反射得犹如白昼。
盘腿打坐于最里侧的人,体内有道幽幽蓝光顺着悬枢不断上升, 被他集气反掌下推,将它逼入丹田。
额角渗出得汗珠从脸颊滑落,挂在下颚边,被猛烈袭来的寒气凝成剔透冰晶。
他呼出一口白烟,感到筋疲力尽, 稍微分神片刻, 体内冰蓝幽光再度凶狠入侵,几乎冻结住他整个腰腹。
毫不犹疑,他抓起凤明离火丹, 分出真气激发丹药烈火之性, 药气源源不断涌来, 驱散开外部的寒意,游离进腹中时,那股幽蓝活了似的四分五裂,接连不断冲向天枢气海,悉数吞噬掉外来的药气。
彼时幽光聚拢, 长驱直入, 似带刺铁鞭生生戳入脊中, 顿时疼痛排山倒海般啃咬着感官,他伏在地上,眼中布满盘根错节的血丝,绝美的容颜呈现出衰败颜色,如同在新雪中即将凋萎的花。
区区寒毒,怎能轻易将他掌控!
其眸里厉色骇人,狠狠收拢青白指节,趁幽蓝涌向灵府中途,决绝挥掌,竭力拍在胸前!
脏腑皆受掌力一震,刺目殷红从口中喷出,溅落在整片银白里,体内本该升腾的寒气竟慢慢减退,停留在悬枢处。
徐清翊哑着嗓子咳了咳,嘴角的血滴滴答答落在衣上,有的被寒气裹住,变成一颗一颗鲜红的血珠子,在衣衫里互相碰撞,滚来滚去。
他四肢沉重,身体瘫软,呆滞地盯着地面上凝结的血水,恍如梦寐,好像又回到当年那个山洞里。
少年体内炎火之气翻涌,身体浮现出一条条泛着金光的纹络,他面目狰狞地发出嘶嚎,炙热的火气充斥整个间隙,即便自己连连后退,还是被烧得痛不欲生。
不能过去。
他呆坐在原地,用双臂抱紧了自己。
成堆的寒气覆盖过去,层层叠叠缠绕着他,逐渐把他裹成雪白的茧。
残余的意识里,这具残躯奋力挣扎,在冰天雪地爬行,似乎是想要去找记忆里的什么东西。
寒气化成的茧忽是被撞破,那人动作迟滞,扶着墙拖起身子,颤巍巍往外走去。
旷野一片暗沉,白影立于其间,如受控制牵引,跌跌撞撞地朝灯影绰绰里前行。
苍穹乌黑,月亮都没有。
夜风呼啸,吹动竹廊,竹叶沙沙敲击,诚心奉上一曲自然之音。
料丝山景仙柏灯里烛火怡然摇动,映出那雪鹤般的修长身影。
榆木剑腿长凉榻边,青年闭目养神,察觉身边的温度下降好些,似是不知从哪儿溜进来了一缕寒气,忙警觉睁眼。
翩跹白影跪坐于离他一丈之地,其敛着眼,扇面似的睫羽在眼下没上一片阴影,他肌肤细致且素白,仿佛透明莹亮的美瓷,更衬的满头散落的乌发像极了有着淡淡光泽的黑玉。
大半夜的不睡觉,过来找他唠嗑吗!
要不是这人有惊鸿落雁之貌,他大抵以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冤魂恶鬼,早顺手掏出剑给他斩了。
弄不清徐清翊的来意,苏纨从榻上坐起来,肘窝搁在膝盖处,剑眉轻挑:“师兄,你这半夜扰我清梦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通了,要来跟我比划两招?”
朗朗音色入耳,这人眼皮微抬,露出一双僵直的,死气沉沉的眼睛。
这一幕与他以前总能梦见的少年模样,完整重叠在一起。
死病秧子不对劲!
徐清翊脸色极白,嘴唇却如抹了胭脂般,偏深的朱红从内唇向外溢散,逐渐变为浅淡。
那下颚遮住的阴影里,挂着几枚血珠,另有数滴融进在丝线里,宛若在画纸上铺染开的红梅。
“你受伤了?”
他问他。
徐清翊的意识被困在了久远的记忆里,他是那浑身湿透的少年,瑟瑟发抖地坐在角落,盯着不远处石台上汹涌猛烈的火气,迟迟畏惧不前。
直到严肃怒喝声传进耳里,使他一颗心跌到谷底,认命般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那团火。
烈火咆哮嘶吼,饿狼似的朝靠近的少年扑来,疯了一样钻进他的心脉,痛得他惨叫起来。
烈火灼心之痛激出体内的寒气,两方冲撞相斗,他孱弱的身体成了残破的容器,任由冰火撕扯,每一寸皮肤连同骨头都是痛的,这种折磨让他生不如死,却无能为力,只得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翻滚。
血沫从口中涌出,少年眼神涣散,疼痛未消,连蜷曲起四肢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像尊破碎的白瓷雕像,脆弱凌乱,且不言不语。
炎热再度朝他靠拢过来,他往里瑟缩着,下意识想逃开,即便身体僵冷,他也只敢呆在边缘,偷偷汲取微小的暖意罢了。
百日灼心之痛,是深深地刻在骨子里,不死不休,缠扰他一生的噩梦。
“别过来。”
他稍稍往后退却,嘶哑低语。
苏纨顿住逼近的步子,在离他一步之遥蹲下来,偏着头轻声细语:“师兄,我是赭玄,你不认得我了?”
他伸出右手,展开合拢的五指,一簇琥珀色的心火在掌心燃起,照亮了自己那张莞尔粲然的脸。
他心底已经明白了大概,这家伙可能真把他当火炉子了,冷到神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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