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宛娘原本的预想中, 刘淳大势已去,再无还手之力, 回到重华宫中, 定是愤怒至极。
一个濒死的败将,绝无什么理智可言。
她将崔茵送到这处偏僻难寻的宫殿里,设计好了一切, 编造好了对萧绪桓的说辞,唯独没有想到,崔茵身边这个侍女是一名女护卫。
刘淳天生跛足, 最痛恨别人拿这件事嘲笑于他, 遂苦练剑法,区区两个弱女子,绝不是他的对手。
无论崔茵是被他杀死, 还是受辱,她的目的都达成了。
而现在, 崔茵虽然晕了过去, 身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那个女护卫被几个跟来的手下扶了起来,看样子也无大碍。
钟宛娘眼中装出来的怯意和可怜,在抬头看到萧绪桓那冰冷的目光时,一下子退散开来。
她打了个冷颤, 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萧绪桓收回目光, 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像是怀抱着珍宝一般,将崔茵轻轻抱起来, 从她身边没有被雨打湿的地砖上走过。
幽深的曲折长廊点起了灯烛和火把, 雨丝飘进檐下, 刘淳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只留下满地的血污。
钟宛娘怔怔看着雨水和血迹混在一起,渐渐蔓延开来,险些染到她的裙摆上。
“钟娘子,大司马请你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来将她带走。
钟宛娘笑了笑,即便他发现自己的计谋又如何。她是南羌土司的女儿,萧绪桓再恨她,也不敢轻易刑罚于她。
***
大雨倾盆,今夜与钟隆手下里应外合除掉了刘泰父子,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萧绪桓去安排。
沈汲原本带着那八千人马在城外与刘淳交手,刘淳逃跑后,他急匆匆赶到了蜀郡城中。
听闻夫人出了事,他主动叫人去与萧绪桓禀报,今夜之事暂且交由他处置,大司马只管陪着夫人便好。
……
院子里那棵乌桕树,被雨拍打着枝叶,发出阵阵声响,萧绪桓将崔茵轻轻放到榻上,见她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容,此刻已经变得脏兮兮的,素色的衣裙也尽数染上了污痕和血渍,便轻手轻脚替她除去了衣物,叫人送来热水,替她擦洗肌肤。
他面容平静,内心却愤怒而又自责。自己本信誓旦旦,既留了她在身边,定会护她平安顺遂,叫她没有烦忧,这一路来,她总是百般为自己考虑,数度受到惊吓。
今夜,若不是有阿英在,还不知道会如何……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当时崔茵就在刘淳身后,他背上的那一把剑,像是她亲手插进去的。
如此娇弱的身躯,今夜却不得不被逼着杀了人。
萧绪桓的心像是被千百支箭簇射裂开来,看着她此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原本湿润嫣红的唇瓣失去了血色,像是被风吹雨打后憔悴的花儿。
手里浸湿温水的帕子轻轻擦过她面颊上的一道尘污。
他望着崔茵未曾醒来的模样,忽然顿了顿,皱起了眉。
心底渐渐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种难言的熟悉之感。
若说熟悉,四年前在江州无意间救下她和崔家送嫁的队伍,到后来几次在水边看到她,都只是他单方面遇见崔茵。
或许她也曾看见过自己,但在那样混乱的流民叛乱中,她没有记得自己这号人。
这些年,从来都是自己的单相思罢了。
怎么会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异常熟悉,并且阵阵锥心之痛。
后半夜,雨势渐渐减弱下来。
郎中来给崔茵诊了脉,道夫人身体无碍,只是受了惊吓,眼下像是睡着了,等明早再来看夫人。
郎中退了出去,迎面遇到萧绪桓的一个副将。
副将来禀报,“大司马,那个钟姬该如何处置。”
钟宛娘听到刘淳没有死透,忽然扬手刺过去,实在是突兀之极,原本众人也没有多想她所说的受刘淳胁迫,才将夫人送到密殿是假的,但她最后那个动作,不得不令人怀疑。
萧绪桓冷笑,“怎么处置?她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副将有些为难,“可她是钟土司的女儿,末将听人说,钟隆老来得女,且只有这一个孩子,原本对她极尽宠爱,将她送给刘泰为妾也是不得已。”
“那钟姬原本死活不肯,刘泰又杀了几个南羌贵族,钟隆急火供心,瞎了一只眼睛,钟姬才含泪答应了刘泰。”
眼下刚刚与南羌结盟,胡人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战事在即,若是处置了钟宛娘,叫钟隆怎么想。
副将看着萧绪桓的脸色,长叹了一口气。他们都知道大司马对夫人一往情深,夫人也是个极和善之人,聪慧识大体,是她劝说钟隆答应了结盟。
阴沉的夜色里,萧绪桓摇了摇头,身侧的手慢慢攥起拳来,手臂上的青筋凸起,“看住她,她暗害夫人在先,勾结刘淳在后,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刘淳以夫人为人质,要挟于我,又是什么后果。”
副将垂下头来。
“明日我亲自去与钟隆回禀此事。”
他还记挂着未曾醒来的崔茵,怕她睁开眼睛看不到自己害怕,匆匆交代了几句,赶紧回到屋里。
崔茵睡得沉沉的,面容安静,失去血色的面庞让人怜惜又心疼。
萧绪桓坐在她身边,就这么看着她,手伸到被衾里,轻轻握住她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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