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相凝霜歪去了她自己布置得舒舒服服的琉璃榻上, 懒洋洋破除谣言:“我是遇上了夜春阑,不是…骗人双修。”
她觉得好笑:“这件事已经传得这么远了吗?连你都知道了。”
齐婳很端正的坐在她对面,和她形成了鲜明对比:“不只是我, 连在渌水洞闭关的我师尊都知道了,她被宗主紧急唤了出来,被迫听宗主痛骂了你三个时辰。”
她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那老东西竟然还对她恨意绵绵。
相凝霜顿生好奇:“竟然能被气到骂三个时辰?外面究竟是怎么传的?”
齐婳微微一笑:“你真的想知道?”
…还是算了。
大差不差就是那些话,相凝霜支着额角在榻上歪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难得兴致勃勃跳起来:“正好, 我埋了几坛酒, 这会趁着你在启出来尝尝。”
和小姐妹一起喝酒,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
齐婳也眼睛一亮, 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大善。”
谷内风雪正大, 上下一白。
相凝霜披了件烟青色大氅出了洞府,洞府外正对着一汪深碧沉静池水,被皎皎雪色映得发蓝, 在这样的深雪大寒中也亦不结冰。而池子旁则有稀稀疏疏一片梅林, 无人打理, 便生得枝斜花乱, 艳的张扬。
她拢着大氅穿花拂叶而入,落了一肩的细雪,一面寻着做了记号的梅树, 一面漫不经心偏了头跟身后的齐婳说话:“…你说说长留那群老东西里有不迂腐的人吗,也怪道如今正道没落至此了。”
她本是随口发一句牢骚, 不料齐婳听了却一思索, 好一会才回答道:“有。”
“谁?”
“你师尊。”
相凝霜一怔。
北风卷起一地霜雪, 碎雪浸润她乌黑眉睫,她半晌才回过神,轻轻一笑,不置可否道:“…是吗?”
齐婳却很认真。
她其实没见过温逾白几次,真要好好算起来,恐怕也只有一次。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下山喝酒吗?”
相凝霜已经找到了埋酒的梅树,正低着头比划位置,闻言头也不回的答道:“当然记得,你输了大比,我请你喝的嘛。”
如果说齐婳属于长留里那种“别人家的好孩子”,是会被每个师尊拿来举正面例子教育自家徒弟的话,那么相凝霜就是那个典型的反面例子,更可恨的是修为还不错,只好说她“性子顽劣,不堪大用,仗着有些天分便不知天高地厚,迟早会受到教训。”
那一年的宗门大比,两人正好抽中了比试,宗门内甚至有弟子偷偷开了赌局压赢家,最终结果却出人意料:相凝霜胜了半招。
她当时其实胜得有些心虚。
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她那时一心钻研些所谓的旁门左道,因此出手颇奇异诡谲,总有几分钻空子的嫌疑。
她其实想干脆认个输,却没想到对面的少女扔了剑,面上半点没有愤懑不平的神色,只是朝她一拱手道:“这一遭获益良多,是我技不如人,你赢了。”
那时候年纪小,齐婳的模样还清丽得有些乖巧,眼珠黑得清凌凌,相凝霜立时便觉得这姑娘也太合自己心意了,下了场便去直愣愣约人家:“我觉得我们俩好有缘,我请你去山下喝酒吧。”
她虽然这么说了,但没抱太大的对方能答应的希望,却没想到人家很干脆的一点头:“走。”
于是就走了。
但这趟酒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相凝霜虽然装的极老练极潇洒,但其实根本没有下山喝过酒。
这就导致俩小姑娘在冬日里下了山,顶着呼啸风雪去了下界,捧了一捧的灵石也没人卖给她们酒。
没办法,太大了找不开零。
最后还是一家酒铺的老板娘看她们年纪小可怜,送了她们一壶酒,三文钱,是冬日里没什么钱的人买来暖身子喝的,极辣,极烈,灌进喉中像咽下去一团火,她们缩在一架草棚下,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一壶酒,年轻女孩的眼波明亮,几乎能照亮阴沉沉雪夜。
少年不识愁,以酒酬月等闲度,不知那时正是好时候。
那壶酒实在太烈,两人喝完都已大醉,齐婳还好些,勉强残留些神智,相凝霜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软在她肩上拉都拉不起来。
齐婳第一反应是完蛋了,回去定然要被师尊罚跪。
一面害怕,一面却也不后悔,只觉得自己循规蹈矩的前半生放肆这么一遭也很有意思,便努力半扶起醉得厉害的女孩,想把人带回长留,正折腾之际,身前却突然起了风。
齐婳警觉,立即横了剑于胸前——
一只巨鹄缓缓落下,羽翼穹灰,激起一滩乱雪。
有人自鹄背上徐徐而下,飞鸟踏萤般惊掠细雪,嘉陵水绿的层层衣摆流水般漾开,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是温逾白。
齐婳那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小霜的师尊,但却能隐约猜到他恐怕是同门的上人,正犹豫之际,他先对着她开了口:“…劳烦你照顾。”
随即他轻轻一笑,是很纵容的神色。
他说:“阿霜,脸都要冻红了,过来师尊这边。”
彻底醉倒的相凝霜当然听不到这话,他也不以为意,又低笑一声,回过眼示意齐婳上鹄背。
“…小姑娘家吃了酒再着风会受寒,你师尊还在闭关,便随我们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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