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 生活便照着这个样式重复。许是为了帮助她适应快些,继父一直不曾出去卖字,日日上山砍树做了张新床塌, 两人中间拉一道麻布帘遮挡 。衔枝和他之间的气氛不太尴尬, 虽然粗茶淡饭, 但是有个落脚地已然算万幸。
他人不错, 还给她打了一个精巧的盒子置放首饰。衔枝惊讶他的贴心。帮忙干活也更加勤快,偶尔还能和他聊聊天。
这人很博学,见闻也广,衔枝还挺喜欢听他用清寒的嗓不紧不慢的讲故事。虽讲不得几次,却总是觉得安心, 睡觉都香甜。
一晃一切恢复正常,继父开始正常出去卖字,衔枝就待在家里,闲着无事便去后山打几个果子吃。
继父收入微薄,却还是总带些小零嘴回来给她解馋。甚至帮她剪长了刘海遮胎记。做什么都贴心周到, 虽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可怎么看怎么得劲。
有时衔枝想:这继父同个圣父似的, 真是慈悲心肠。还脾性好, 不嫌她麻烦, 又肯起早贪黑养家糊口。换了她也是要选继父的。
他们关系渐渐亲密了些, 衔枝开始给他留门。然,这四月初,山下王大娘尖叫着跑来了:
“丫头不好了!你爹遭人家混世魔头抓走了!”
草草包个发在脑后打柴的衔枝一愣, 王大娘抓着一方碎裂的布片爬上来, 一见她那粗布衣衫, 啧声摇头把补片递给她,随后拽着她就往下面跑:
“那混世魔头是个荤素不忌的,眼馋你爹好几年了一直想下手,你爹一直躲着不给他得逞。这回突然去买烤鸡,一下撞到他了!哎呀呀!这会不晓得清白还在不在啊!”
衔枝差点跑丢了一只鞋,闻言当头一棒:
“什么?!”
她亲爹玩男人,她继父被男人玩?!
这叫什么事!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兔儿爷!
衔枝狞了脸,连忙加快脚程,那王大娘带她到一处气派的府邸外,气喘吁吁:
“就是这个祁府!那祁家大少无法无天!恶霸一个!”
高墙耸立,一眼望不到边。大门口数十个家丁守着门,门匾上好大一个金灿灿的祁府,简直要亮瞎眼睛。
衔枝真晃晃眼,抬头,这府邸好像比她老爹那个土豪的还要大。
她忽然觉得贸然拔腿去质问可能不大好,衔枝面色沉重——这么大的府邸进去了怕是难逃啊。
然王大娘一个劲地说:
“你爹苦啊,也没个亲生孩子,半路上捡了你这么个继女,日日写字,我瞧见几次他那手腕,分明都写肿了。我叫他去买些红花油抹抹他不肯,再三问才说要将钱省下来给你买些好吃的,你从前是大小姐,过不惯苦日子,人都瘦了一圈…
苦命啊,一个鳏夫,如今还被这无法无天的祁大公子掳进去,可不是要像那些小倌一样屁股开花。他那么一个人若是遭了这样的罪,怕要一把吊死啊…”
衔枝抿嘴。听她这声情并茂的一通,登时想到了当时那个被她爹掳进去强了的公子哥。那晚上可叫一个惨叫连连。又想到这个继父清风明月的样,她听不下去了,揪着脸问:
“大娘,怎么才能把我爹救出来?”
王大娘一拍手:
“这才是好闺女!我从前在祁家做过活,我晓得西院墙底下有个用灌木挡住的狗洞。你从外头挖进去,祁大公子住处就在附近,你偷溜进把你爹拖出来,我在外头给你放风!”
她掏一把不知哪里来的小铁锹,拉着衔枝鬼鬼祟祟去了。七转八转到了个杂草比人高的一处,王大娘哟一声:
“才十年没来咋这么高啦!”
衔枝被扎地脸疼,随手用王大娘塞她的布片捂住脸,蹑手蹑脚进去找了找,还真找到一个。哼哧哼哧挖了好半天,衔枝却不小心卡在里头,刚想让那王大娘帮个忙,被她一脚踹在屁股上踢进去:
“走了你!”
衔枝捂着屁股惊叫一声,心里上火要回头找她,却见那洞口被一块大石堵住了。衔枝呵一声当下去推,那王大娘道:
“洞太大了怕露馅,我先堵上,你快去快回,到了叫我一声就是。快去!”
衔枝磨牙:“大娘想得真周到,不是坑我的便好!”
“怎么这么说大娘呢?你可知——喂,人呢?”
非衔枝不回,是她刚抬眼就笑不出来。一圈壮硕家丁逆光,一堵墙般围住她狞笑:
“等你许久了。”他们往后看一眼:“王妈妈,你这回有功。少爷说了过会子赏你两个金元宝。”
衔枝倏地蹙眉——一伙的?!还没能说话,衔枝一下被架走,绑去一处雕梁画栋的大院。人被啪一下摔倒在地。院门合上,家丁全恭敬退下。衔枝望着这装潢地金碧辉煌的大院,天井上的阳光正暖。她一身粗布衫,同这里格格不入。
前头的青花镶金大瓷坛里水声溅动,上头的大洒锦四季莲摇摇摆摆,开得煞是夺目。
衔枝的目光停留在上头一瞬,前头那正门就打开,从里头鱼贯而出一串侍女。放好一张红木太师椅,捧着各色果盘糕点出来摆好朝两边一散。正门里窜出一抹馥郁的花香。
宝蓝色的织金衣摆骚包地随抬脚动作摆动,侍女们一齐行礼,娇声:
“公子驾到。”
衔枝便见一个袒胸露/乳的男子挥着扇子慢悠悠步来,翘腿坐上垫了三层软垫的太师椅。
她沉默地打量一下这人,一下对上一双轻佻的桃花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