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明白,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等了。
坤宁宫是一座大而冷清的宫殿。
小丫鬟齐刷刷地在外边跪了一排,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发出来,像是一具具堆砌在那儿的尸体一般。
这座宫殿安静到,江以桃甚至能听见蜡烛燃烧时,烛芯炸裂而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声响,称不上有多么闹人,是只有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才能听见的细微声响。
已经是夏日了。
江以桃盖着红盖头,垂头着这么想。她盯着自己葱白一般的、修剪整齐的、养护得极好的指尖瞧,静静地看着自己粉嫩的指甲在烛光下折射出莹莹的光点。
直到眼睛开始泛起酸涩,她才别开眼去。
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江以桃混混沌沌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是了,今日是六月初十了。
六月初十,是她大婚的日子。
从猎场回去之后,她便没有再出过江家。或者换一种不那么友好的说法,她被江祯与江林氏关在了江府里,在府中她来去自由,可她就是无法踏出江府一步。
被关了太久,她几乎快要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这是看着月亮升起又落下,又升起,又落下。
气温慢慢地升高了,夜里也开始响起细碎的、不知名的虫鸣。
庭院中的睡莲也开了花。
她有很久没有见过陆朝了。
恍然间,江以桃回想起来,她曾经与陆朝开过类似的玩笑。
当时,江以桃问陆朝,说:“陆朝,你会去抢亲么?”
陆朝是怎么回答的呢?
江以桃又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我不回去。”陆朝是这样说的。
所有人都以为十三王爷已经死了,可江以桃明白,她比谁都还要明白,陆朝并没有死。
那日夜里的云溪之是他,第二日的那个小侍卫也是他。
他可以靠易容改变自己的样貌,可江以桃总能认出来,那双属于陆朝的眼睛。
烛芯渐渐地燃到了底,没有人到她这儿来。
终于她等得有些倦了,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教养嬷嬷教她的那些规矩,一掀盖头便快步地走到了窗边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凝神望着被一盏盏灯笼照的宛若白昼的深宫。
这窗子临接着外边的小院,江以桃能瞧见那一汪小小的池塘,还有池塘中倒映着的那一弯小小的月亮。
忽然间,有一阵风吹来,慢悠悠地将水中的月亮揉碎了。
江以桃就这样站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瞧着那池中的月亮又缓缓地恢复了原样。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直到外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有一阵喧腾吵闹的声响,时不时还夹杂着小丫鬟惊吓的叫喊,江以桃才猛地回过神来,死死地盯着那扇雕花的大门瞧。
哗——
门在突然间被推开,一个小侍卫满脸慌张地闯了进来,浑身颤抖着道:“娘娘、娘娘!不、不好了,乱军进城了,正往东宫来呢!”
……乱军?
江以桃怔了怔,回眸望窗外一瞧,果真在远处仿佛是着火了,滚滚浓烟正随着一片赤红往上飘散着。她又回过身来,视线略过了小侍卫去看外边哭得淅淅沥沥的小丫鬟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
若是陆朝在就好了。
江以桃叹了口气:“你们都走罢,都快些走罢。”
“……娘娘?”小侍卫又些不敢相信,他回头看了看那些惊慌失措的小丫鬟,又回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精致大红嫁衣的皇后娘娘,像是无法理解娘娘方才说的话。
江以桃又重复了一遍:“快些走罢。”
没有人有动作,连那些哭泣的小丫鬟都止住了哭声,抬眸静静瞧着眼前这位传闻中的江家五姑娘。
“我也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若是你们留在这儿,我也保护不了你们。”江以桃好像在瞧着眼前的人,又好像透过他们在看别的什么东西,“若是叛军闯进坤宁宫,我护不住你们呢。所以……趁叛军还不曾到坤宁宫,你们都快些走罢。”
小侍卫怔了怔:“娘娘,那您呢?”
江以桃沉默半晌:“我在这儿等一位故人,他会救我出去的。”
江以桃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姑娘站起身来,朝着江以桃行了个礼,便边小声哭泣边慌乱地跑开了。
或许是这胆子大的小丫鬟开了个头,剩下的那几个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朝着江以桃行礼,也一样跑开了。
最后是那个小侍卫,他哭哭啼啼地说了句:“娘娘请保重。”说完也跟着跑开了。
这座大而寂静的宫殿,一下子只剩下了江以桃一个人,更是显得空旷了起来。
江以桃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恼怒,人么,哪有甘愿去死的,人人都是惜命的。
江以桃轻叹一声,拖着厚重的嫁衣往殿外走去。
她要等她的小山匪来寻她。
江以桃坐在殿外的门槛上,没有一点儿姑娘家应该有的行为举止,更是不像是一个今日大婚的新娘子。她双手手掌拖着下巴,凝神盯着来坤宁宫的那条宫道。
一直到江以桃等得有些困顿的时候,远处才急切地响起清脆的马蹄声。
江以桃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视线模糊之间,她看见一个骑着马的身影正朝着她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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