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提裙入了宫门,笑语嫣然地唤“母妃”,向贤妃而去。
苗璎璎一头雾水地想,贤妃突然关心君至臻子嗣作甚?看君知行和桑榆晚都混在一起这么久了不也没个“一儿半女”么,她不是一向偏心君知行么?
带着这个疑惑,苗璎璎一头撞进了君至臻怀里,闷闷撞痛了脑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借着蒙昧月色和房檐底下飘摇的绢纱昏黄宫灯散发出的幽幽的光,看清面前之人是君至臻,一瞬间眸中的茫然全散了,眼眸一阵躲闪。
“殿下你在这儿。”
他一言不发,握住她手,隔着一层衣袖牵住她,带她往回走。
苗璎璎边走着,便观察他的脸,其实看不出什么来,就只是唇线抿得紧了一些,瞧着不那么痛快,苗璎璎低声道:“殿下。”
她突然停了脚步,在廊芜的尽头,快要离开漱玉宫的时候,君至臻被她拉住,回头望了过来,眼眸漆黑不可见底,如一潭深邃的湖。
“贤妃娘娘,”苗璎璎深吸了口气,目光闪到一边不好意思看他,“让我们尽快生个孩儿。”
君至臻不悦道:“你莫听她的话。”
苗璎璎一愣:“嗯?为什么?”
君至臻蹙眉道:“我如今手掌凉州兵权,很快就会是陇右节度使,君知行一无朋党二无兵符,不过领了一个遥郡,贤妃盼着我与太子鹬蚌相斗已久,让我去凉州你留玉京,不过是留一个人质罢了,若有了孩儿,更是筹码。倘若将来我势盛,你便是威胁我最有利的谈判条件。”
苗璎璎呆了呆:“那你……”
君至臻摇头:“但贤妃错想我了,我不会与太子皇兄争权,璎璎,此话我只告诉你,不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有野心。”
苗璎璎能感觉到他的真诚,眉梢间的一缕痕迹宛如融化开来,她微微点头,吟吟笑道:“我信你。”
话说开了,苗璎璎对君至臻的了解又多了几分,看来他选择远赴凉州真的不是因为不愿舍弃兵权,胡人南下牧马,猖獗已久,君至臻或许真的只是有一颗想要扶危济困、保境安民的心吧。
一个为将士们讨薪亲力亲为的将领,绝不会是一个恶人。
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温度急剧攀升,苗璎璎隔着一层衣料感受得真真切切,可是谁也没说破,谁也没先放手。
就这么出宫门回到车中,此时天色已深,星斗漫天。
苗璎璎坐车里时,才将手抽了回来,这个时候只是因着手酸了,她十指交叉为自己揉了揉,等马车行驶起来,苗璎璎不禁叹道:“贤妃娘娘真是变了,她以前很喜欢我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说话同那个桑榆晚一样,听着很不舒服。”
她在这边抱怨着,君至臻一句没搭茬儿,过了小半会儿,苗璎璎忍不住了,朝他道:“你怎么又不说话?”
君至臻忽然起身,半蹲在她的面前,仰视着车中伴随着颠簸一起一伏的脸蛋,脸色肃然:“璎璎,对不起。”
苗璎璎微微发愣,没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她只是不喜欢我罢了,”君至臻认真地道,“所以连带着不喜欢你,是我连累的你。”
不是你不讨人喜欢。
苗璎璎就是能品出他每一句话的言外之意,就像一拍即合的老友和知己。
可是,她又情不自禁地感到眼酸。
怎么会有人,因为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自己而道歉。
或许以前她和君知行走得更近一些,所以从未设身处地地站在君至臻的角度想过,究竟是因为他的生硬冷漠造成了贤妃不爱他,旁人也不亲近他,还是因为贤妃的挟私偏心才令他幼年受创,所以习惯了独来独往。
以前曾听恒娘说,一个幸运的孩童时代,可以疗愈一生,而一个不幸的垂髫时代,却要靠着一生去治愈。
那么君至臻一直都是靠着什么去治愈自己,让自己从来没有走上弯路,这样发奋地、勤勉地、蓬勃地,去变成一个更优秀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是你啊璎璎,你是他的小太阳,是他从小到大的光,是他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