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没的把自己也闷出病了。
苗璎璎以照顾祖父为由推脱,这日落日熔金时分,苗太傅将苗璎璎叫到跟前,哑着嗓子同她说话,让他去参加花神宴。
苗璎璎摇摇头,低着头,眼圈泛红:“我不去。”
传闻之中她都已经被污名化了,那些女公子在她声名扫地之后,一个也没能来探望,可知人走茶凉,实在没有深交必要,去了也只是对面尴尬罢了。
苗太傅道:“爷爷这病,耽误了你。”
爷爷脸色蜡黄,萧萧的两鬓前好像又多了几块老年斑,苗璎璎瞧着心痛。
年少没了母亲,父亲还在也等于没有了,爷爷一手将她拉扯大,操持苗府上下,现在这样多少又是因为她的是怄气成疾。苗璎璎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听从爷爷的劝告,对一个不该期待的人有过年少冲动的执着。
“爷爷别这么说,是璎璎不好。”
苗太傅叹道:“爷爷年纪大了,总是要先你一步走的,你的人生还长,不必要为了些不值得的人、事耽搁了自己,若是能在闭眼之前,瞧见你披上霞帔,爷爷也就瞑目了。只可惜……”
只可惜昔年媒人踏破门槛,如今已门可罗雀。与皇室退婚,倒地还是不能轻易善了,全身而退的。
苗璎璎嘴上没说话,可看着爷爷消瘦的病容,欲言又止,终归咽了回去。
“璎璎,将爷爷床头的匣子拿过来。”
苗璎璎这才留意到,在拔步床旁倚着一张大椅,椅背上靠着一只简朴的木匣,她疑惑,两臂伸出,将匣子取了下来,晃了晃,里头轻飘飘的似无一物。
“这是什么?”苗璎璎下意识道。
苗太傅咳了一声,道:“从凉州托驿使寄回来的,得有几个月了,一直放着,我也没有打开过。”
一听“凉州”,苗璎璎刹那手松,匣子跌入床榻,她失神地将东西拾了起来,捧到爷爷面前。
苗太傅道:“打开吧。”
苗璎璎这才伸手取下上头的锁,将匣子打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烫红封缄,老师亲启。
爷爷病了太久,大概拿一封信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一直也没有打开,苗璎璎虽然心想这是君至臻送来的信,但还是打开了。
只见写道:
恩师钧鉴。愧对恩师记挂,不肖弟子,于秋暮抵达凉州,去岁来时,路途遥远,偶感时疫,身体一蹶不振。盘桓城中多日,悉无建树,游魂野鬼,不敢与老师回信。今岁开春,大河解冻,胡人南下,犯我凉州军界,至臻为凉州团练使,领兵甲操吴戈责无旁贷,可惜力有不支,终至功败垂成,胡人马蹄所过骤雨袭境,凉州半数陷落,烽火绵延,民不聊生。学生已决意誓死捍守凉州城,一年辄归,恐不能兑现,老师容谅。去年出京时,老师垂问学生志向,彼时学生不能答复,自我放逐,厌弃之感油然,今日学生心中已有答案,城破人亡,死生不计代价。代问璎璎安好,不知她可与知行成婚,璎璎之幸,学生所愿。敬请福祉,再叩金安。
落款是天恩十一年正月廿四。
洋洋洒洒几页纸,从开头到结尾,苗璎璎用了很长时间才读完,也才消化完。
越过信纸,只见爷爷神色凝重,目光似在询问自己,信中说了一些什么,苗璎璎不敢回答,想要说话,仿佛如鲠在喉,一张口声音哑然。
死生不计代价……
君至臻向来是爷爷的得意弟子,他如今已决定和凉州城共存亡,消息尚未传回结果,爷爷现在大病未愈,还不能让他知晓。
哪知道他不说,爷爷忽然悠长地吐了口气:“你不说,我也多半猜着了,现在玉京风声紧,凉州不妙了。”
“爷爷怎么知晓?”
苗太傅道:“去年就有眉目了,星象有变。加上这两年北边大旱,胡人牧草不旺,牛羊不肥,至臻去前,我就告诉过他,今年不可能太平。”
苗璎璎还以为自己比苗太傅出入府门要多,听到的自然也更多。
之前是有风声,今年一开春,就在大梁境内发现了胡人踪迹,甚至有一批偷摸潜入了玉京城中,不过短暂地闹出了一场小小风波,便已被殿前司的人擒获。
若不是看到这封信,苗璎璎都还不知,原来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凉州算是北境边界重地,地理要冲,进可直扼胡人漠南王廷,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凉州城半数沦陷,天子怎么可能高枕无忧。
这玉京歌舞升平惯了,人们虽然不习惯北边战事吃紧,时刻有城池沦亡的风险,但这边舞乐吹笙,花朝祭祀,仍然没受半分影响。
暖风熏得游人醉,从来由奢入俭难。
直至此刻,过往十六年,苗璎璎才觉得自己虽然纵情,却有些白活一场,因为一场婚事贻人笑柄,还真不如驰骋疆场挥洒热血来得爽快,纵然是死了,也不惭世上英。
苗璎璎抓着这封书信,手微微颤抖。
作者有话说:
真真三章之内必定回来,五章之内肯定定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