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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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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同归(4)(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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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在下午时分到达永平县城, 博延雇了一个挑夫,我们又搭乘了渡轮才到南岛。又是一番折腾,叫到两部黄包车, 傍晚时分才到傅宅的边门。

    错过了晚饭时间, 傅宅里已经掌起了灯。一个潮湿的阴天, 高大的白墙在小巷里投下巨大的阴影,墙里错落的灰瓦静默在冷灰的暮色里,显得肃穆森严。只有一个老佣人出边门来迎接博延, 弓着背接过行李说:“太太吩咐, 把东西都安顿到西苑。”

    博延默默点了点头, 扶我进门。

    我只进过傅宅一次, 偶入桃花深处,在那里遇到博延。这一次走的另一个门,只发觉墙比记忆里的高,路比记忆里的长。路过几排颇破旧的瓦房, 大约是佣人的住处, 再一拐弯, 终于看到花园。西苑就在荷塘深处, 一间冷僻的小楼,要拐过不大有人能看到的小径才到。

    小楼临湖而建, 景致颇好, 只是家具简单,桌上薄薄一层灰, 像是久没有人住了。我环视四周,问博延:“你原来不在这里住?”

    博延“嗯”了一声, 呼啦一声推开木窗。那位老佣人即刻在后面说:“老爷吩咐了, 他在前面书房里等着, 让三少爷到了之后就过去。”

    博延在窗前沉默了一刻,良久走到我面前,低头若有所思,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后只捏了捏我的手心,回头跟那位老佣人走出去。

    窗外一片残荷。上一次来是春天,桃红柳绿的时间,这一回却是残冬,冷寞萧索。我在窗前站了一刻,湖上阴冷的风瑟瑟而来,寒气沁入骨髓。再一次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扎一根大辫子,一身湖绿短衫,一根红头绳。姑娘抬眼看我,神色好奇,说:“我叫四季,太太派我来叫你过去,太太和少奶奶们都在花厅等你呢。”

    我于是跟着四季去前面的花厅,穿过一道又一道长廊,路过数不清的拱门,似乎总也走不到头。我以为傅家的佣人都该是墨守陈规死气沉沉的,四季却很健谈,也许因为她是新来的,没有那么守规矩,对我没有称呼什么“少奶奶”,而总是说“你”。

    她知道的事却着实不少。我问:“西苑可是久没人住了?”她说:“可不是,听说以前是二姨太住在那里。二姨太你听说过吧?曾经也是很得宠的,后来老爷娶了三姨太,就冷落了二姨太。二姨太抽上了大烟,一来二去花光了积蓄,欠了一屁股债,太太说要把她送去庙里当尼姑,她一个想不开,就上吊自尽了。”

    我从秀燕那里听说过这位二姨太的掌故,没想到她是这样悲惨的结局。只是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在一个姨太太上吊死去的院落里?或许是傅太太安排的下马威。

    绕过水榭,终于到了花厅。那是座二层小楼,本该是太太小姐们看戏听曲的地方,今天水榭上空空如也,花厅里却灯火通明,远远看去也见到临窗桌边坐着衣着光鲜,环肥燕瘦的三个女人。既然没有戏看,又坐得这样齐整,大约是等着看我。

    居中坐的就是傅太太,我曾远远见过她的面。南岛的居民恐怕都如我一样,远远瞻仰过她的风采。她五十几岁的年纪,白皙丰腴,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鹅蛋脸,眉目温润,说起话来却掷地有声。

    既然跟博延回来,我已在心里做好准备,肯定是要吃排头受羞辱,怎样让她解气怎样来。四季上去通报,说孙姑娘来了,我上去叫了一声“妈”,傅太太挑着眉峰笑起来,低头用茶杯盖略了略茶叶,淡淡说:“以后还是叫我太太比较好。”

    她身边还有一胖一瘦两个年轻妇人,此时也皆目光闪烁地笑了笑。我猜想那一定是我的两个妯娌,傅家的另两位少奶奶。

    我等待的暴风雨还没有来,傅太太脸色转缓,很有些和颜悦色地问:“几个月了?”

    我挺着肚子站在那里回答:“已经八个多月了,预计产期就是下个月初。”

    傅太太一哂,眉间眼梢皆是揶揄:“这一家子数博延最聪明,这样挺着大肚子回来,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我还得像菩萨一样供起来,他这算盘打得比账房的周先生还要好。”

    略瘦的少奶奶始终绷着脸,略胖的那位少奶奶跟着笑了一声。这话落在我心里,却像伤口上揉了把沙子一样膈应。我抬头说:“当初和博延结婚,确实是仓促了些,我并不知道他为了我们的事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您生气是应该的,我理解。既然现在婚已经结了,他也愿意回来认错,我也想向您诚心道歉。按规矩有什么家法和惩罚,我都愿意承担,只希望傅太太和傅先生最终还是能够接受我。”

    这话说完,屋里安静下来,突然鸦雀无声,只听到桌边的炭盆里火苗的噼啪声。偏瘦的一位少奶奶变了变脸色,偏胖的那一位低下眼去喝茶。傅太太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停,片刻才淡淡一笑,忽然悠悠说起我父亲:“我最欣赏读书人,孙先生在傅家私塾里教了这许多年书,人品很是清高,我始终是敬佩的。”她停下来,上下打量我,又说:“孙惠贞,你是孙先生的女儿。那时候博延回来说看上了孙先生的女儿,死活闹着要退婚,我倒是好奇过一阵,想见见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今天一见,我也算明白了几分,确实有些姿色。”

    我站在门前的风口里,门外寒意袭人,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傅太太没有要让我坐的意思,我只好咬牙坚持。她望着我,仍然带一点淡淡的冷笑:“你倒误会了我,什么不接受你,这是从何说起。博延是我的幼子,惯会撒娇耍赖,小时候在我怀里打两个滚,没有什么不依他的。他既这样喜欢你,喜欢到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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