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郑王踏出内堂,路过逢春馆的院里,迎着雪折了其中一根光秃秃的梅枝,随后笑了起来。
黑衣的国师替他拿着装了蛇蜕的盒子, 站在他身后撑着伞, 笨拙僵硬地安慰:“王上, 您别难过。”
王弯腰笑得发抖,像是把过去不展笑颜的年岁补回来, 笑得痴癫。越笑腰越弯,最后他索性得蹲了下去。
国师把盒子塞进怀里,打着伞也蹲到王的身边, 嘴巴张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王笑得眼泪止不住,手里的梅枝滑落到地上横躺如尸。
国师干巴巴:“王上,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你走开……”
“这不能, 契约在我额心,您是饲主。无论您去到哪里,我都不能离开七步之内。”
“国师, 你听不懂人话吗?”
“王上说的每一句我都听懂了。”
王似乎被气得越发痛苦了。
周刻和潜离从内堂里出来路过内院,正巧看见了这幅模样, 周围的鬼在周刻耳边叽叽喳喳:“我去,头儿这个聊天鬼才,这个时候就该让王上自己一个人静静啊喂!”
小道士越发心梗, 把潜离的手握得紧紧的:“这也太惨了。”
潜离似乎也看不下去,抬手并指一点, 郑王脚边的梅枝忽然立起来,短短的几个瞬间扎根发新芽, 枝头还冒出了红色的花苞。
郑王和国师看着歘拉长得比他们还高的小梅树,一时呆住。
“气息不在人间不一定是死亡,或许对方是飞升了。”
郑王听到这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的一转头差点把脖子扭伤,追问不远处的白衣美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潜离点头:“真的。”
郑王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周刻内心不住给自家道侣点赞,周围的鬼军也附和:“这才是安慰人的话嘛。”
一边鬼国师却耿直:“但那位蛇妖先生只有四百年修行,精怪妖魅修行飞升少则千年多则万年,四百年者飞升几率微乎其微。”
周刻和鬼军一起口吐芬芳:“卧槽……”
眼见郑王又要气哭,潜离又不紧不慢地补充:“有机缘的妖怪不拘苦修,或仙人指点,或神物相助,飞升只在一念之间。”
国师想了想,侧首对郑王点头,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这位先生说得有理。”
王揩过脸起身站好,深深地向潜离鞠了一躬,沙哑地说了一句多谢。
鬼将国师也站起来撑好伞,郑王迈步走向潜离追问:“敢问先生,妖怪飞升后可快乐?”
潜离双手揣了袖,眯了眼:“飞升即仙,仙无欲无求,悟道即勘破,无谓喜悲。”
郑王似懂非懂,潜离沉默片刻,反问:“你为什么要签订人鬼的契约?”
一边的国师起警惕心,挡在郑王面前直视潜离:“与你何干?”
气氛一下子凝固,周刻见势不妙也连忙插上前合手:“我道侣只是好奇,请王上和这位国师莫见怪啊莫见怪。”
“你……”国师卡壳,这么近距离下,整只鬼都呆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周刻——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流起了口水。
小道士被这目光看得毛骨悚然:“!”
“天色已晚,改日再叙,告辞!”他拉起潜离下意识就瞬移跑路,总觉得如芒在背。
跑出逢春馆,再瞬移出一条街,他才停下来喘息擦汗,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方才瞬间,那国师要把我吃了似的。那目光也忒熟悉了……”
“谁让你是块香得惊人的香饽饽呢。”
“可我身上带着无涯珠镇着,国师是鬼将又不是妖……”
潜离吁了气,默默地转移话题:“说到无涯珠,你原本来郑都的理由不就是想找一些同道中人,问问无涯珠的线索么?刚才在逢春馆怎么不找几个高人前辈问一问?”
周刻敲了脑壳,可怜巴巴地哎呦:“忘了都。”
潜离摸摸他,眉目舒展:“不急,来日再问。”
“嗳。”周刻挨近由他摸,又唏嘘了回去:“还是你好。那么多妖怪,只有你在知情的情况下不以看食物的目光看我。嗳大妖怪,你说,难道我这体质对鬼也有该死的魅力么?”
潜离拍他:“安心吧,鬼魂没有实体,除非你也是魂体状态,否则不会对你一个道法高超的修道者起口舌之欲的。”
“大妖怪好像什么都知道。”周刻感叹地把话题绕过去,“可你咋不知道无涯珠是个什么东西呢?”
潜离也有些气闷:“我都不知道世间有不止一颗无涯珠,只听闻是个风神遗留下的神物,还以为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你当初在梨花妖浮光的本体里一眼确定无涯珠,瞧着便是个熟悉的行家。”
“神物非同凡响,结合浮光的情况很好确认。”
周刻问得朴实碎乱,不动声色地从大妖怪的话里头搜集讯息,东一嘴西一嘴地我问你答,慢慢假设,慢慢拼凑。
两人紧紧挨着走回客栈,天渐黑雪渐大,周刻又掏出那狗头帽给潜离戴上,打伞把人环在一小片遮蔽下。
回到客栈后,正巧遇上同样回来的展秋柏和陈定,几人碰了照面后对头打过招呼,展大帅哥脸上的巴掌印还怪明显的,可想而知打人者当时气急败坏的模样。
周刻找伙计要晚饭和热水,交代了几句便听见身后不远传来说话声,小道士竖起耳朵,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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