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是混沌。
钟声时而浑厚, 如远古遗民祭祀时敲击的锵金鸣玉之声。
时而清冽,如昆仑山巅玉碎之时的含宫咀征之音。
时而如在云巅之上遏云绕梁,时而又似一道带着星火之石坠入凡尘。
在这样的钟声之下, 桃桃的意识模糊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此刻的她并不是在混沌冢的藏库,而是在一片纯白之地。
脚底不是土, 头顶也不是天, 方寸之间的一切都被白色的云雾缭绕。
她伸手拨开, 云雾退散,脚下是被邪气浸染的苍茫人间。
她以上帝的视角站在半空中看着脚下的一切。
邪气如乌云罩顶,将人间裹得密不透风,原本繁荣的人间荒原万里。
无论是凡人聚集的城邦, 又或是郊野之外, 一眼望去, 魑魅魍魉、鬼怪妖邪如恒河沙数、星罗棋布。
大地之上, 凡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在邪祟的利爪嘶嚎下瑟瑟颤抖。
深夜未归家的旅人被恶鬼扑咬在街道的青石砖上分食, 屋中的婴儿忍不住啼哭引来山妖围堵门窗。
即使是正午,日光也难以破开遮蔽天空的邪气。
云翳之下, 人们衣衫褴褛, 面容忧愁。
桃桃记得南宫尘曾说过, 三百年前是史上最惨烈的大邪祟时代, 那时邪气也是这样笼罩天空的。
这难道就是大邪祟时代吗?
她想离得近些仔细看看, 可身体由不得自己。
在邪气漫长的笼罩之后, 天地起源之处的云上生出一道金光。
开始只是一个光球, 愈聚愈浓, 最终化为一道耀眼充盈的灿烂光芒缭绕了整片天际。
顿时,人间之上的邪气溃然消散,天空流光溢彩,犹如神明降世般恢弘绚烂。
大地之上的人们纷纷抬头,木然的眼神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希望。
可是好景不长,那流光只存在了片刻,便化为一道拖着金色尾翼的光球朝凡间坠落。
几乎瞬间它就消失不见了,而被光芒短暂驱散的邪气又再次拢聚头顶。
桃桃面前的画面一转,双眼被无边无际的黑夜填满。
她眼前所见是凛冽刀风,嶙峋荒原。
在邪祟的围裹之下,奴隶于荒原之上没日没夜劳作挖取、种植灵物,片刻不得歇。
金光坠入荒原的尽头,光芒缓缓消敛,里面是一个浑身赤.裸的无面婴儿。
在婴儿身旁,躺着一口手掌大的金色小钟。
婴儿没有五官,发不出声音,不知是死还是活,但当他降世的那一刻,方圆几十里内的邪气被肃清一空。
这里的异样很快被邪祟发现,他们不敢靠近,于是驱使凡人奴隶前往查看究竟。
十几人在蛮荒狱的黑夜里搜索,一个男人先找到了那婴儿的所在之处。
冬夜下起了雪,厚雪压在婴儿身上,只剩一个小小的没有五官的头颅露在外面。
他皮肤被冻得青紫,没有鼻子察觉不出呼吸的强弱,才出生短短几个时辰就尝到了生之苦。
男人在婴儿身旁看到了那口小小的金钟。
虽然他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他察觉到了金钟之上的神圣气息,有它在这,四周蛮荒狱的邪气如落花流水一般衰败颓然。
身后甩着长鞭的邪祟纵马而来,男人手忙脚乱地将婴儿埋进雪里,拿起那金色的小钟跪在地上双手奉上。
一个人身牛头的妖物一鞭甩在他的身上,将他抽倒在雪地上。
小钟滚落于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妖物见那钟不似寻常法器,伸手去拿,还未靠近,就被那凛然圣洁的气息灼了回来。
妖物后退,一层层上报回去,最终有更强的妖物前来设法带走了小钟。
等它们都离开后,男人才将快要冻死的婴儿从雪地里抱了出来。
……
在经历了漫长不见天日的黑暗之后,画面一转,桃桃眼前出现另一个场景。
凄芒的月色与滔天的魔气交相错杂,叫人说不出的心悸。
白袍少年牵着少女的手在荒原之上奔跑,身后漆黑一团的魔气就要追上来了。
少年停住脚步,转身将一口金色小钟放在掌心。
桃桃明白了,她眼前所见的都是这口钟的记忆。
它被邪祟带走封存,又被少年取回,所以那漫长的黑暗才结束了。
此刻的情形十分危险,相比于强大的魔气而言,少年与少女弱小得如同随时可能被碾死的蝼蚁。
更别说那少女只是一道虚渺的鬼魂,但少年却可以触碰到她的身体。
少年抬起头来,桃桃惊诧地发现,白袍兜帽之下的那张面孔她再熟悉不过。
是南宫尘,他十几岁的模样远没有她后来所见的温柔从容,俊美的面孔之上带着些许冷漠和稚气。
他一手托钟,一手鸣钟。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桃桃察觉到一阵令她心惊的危险。
钟声清鸣,以少年为中心响彻大地。
魔气倏然静止,继而由内部开始寸寸破碎,最终消弭于空气之中。
同它一起消弭的还有蛮荒狱上空厚重的邪气。
钟声仿佛一缕能刺透一切黑暗的光芒,将这世间所有的混沌、所有的邪恶,通通击得粉碎。
那只魔在钟声之下消散,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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