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固近冰, 书院副山长终于不再看热闹,出来打了个圆场,“司大人, 家事不入书院,您应当是知晓的, 等回了家说开便好。不过司小姐既然能以一技之长受聘为师, 这顽劣恐怕是说不上的,您做父亲的, 还要多多了解儿女才是。”
“先君父而后己身,本当如此,小女自私自利,是司某没能教好, 在此给各位赔礼了。”司白甫转了话头, 四处拱了拱手,一品大员的歉意不是谁都能受的, 众人纷纷侧身避开, 听了他的话,脸上生出些一言难尽的神色来。
她们向来听闻司首辅古板,本以为能送自己女儿进书院念书的人不会很不通人情, 司首辅一手主导的许多政事也是利国利民并不看重男女之别, 谁知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
江衡云唇角勾出讥诮的弧度来,不再说话,负手上前与他并立,司白甫知礼地后退一步, 让开位置。
厅中的教学已经接近尾声,司梨走在每个人身旁, 与她们沟通着分到手中的奶茶滋味和口味改良等等问题,声音柔和而耐心,并不因自己的家世而倨傲,也不因自己行商而惭愧。像一株烈烈盛放的野花,自有她的芬芳。
唯一被避开的是将奶茶放在桌角不参与课中交流的司棠,不管课上在讲什么,只要看到司梨,她就如鲠在喉,半点也听不进去了。她恨恨地看着司梨,目光顺着她走动的轨迹一路扫过,怎么看怎么觉得司梨脸上的笑容虚假,正压抑着怒气想着回家后怎么让因为司梨失踪而大发雷霆的父亲动手抓人回来,忽然一个错眼,看到了站在窗外的人。
太子殿下?
司棠眼睛一亮,书院中多年不得一见的山长大人,居然就在窗外,似乎、好像还在看着她?隔着雕花窗棱,司棠几乎要醉在太子殿下那双眼中。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激动的心情,捂住了怦怦跳的心口,娇羞地对视回去。
可那双眼睛,却像看到脏东西一样挪开了。原来,方才被注视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司棠又羞又恼,顺着太子的眼神,看到了——司梨?!
一口恶气堵在喉咙里,下课的钟声适时响起,司棠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司梨身边,有意挡住了窗外的视线,挤出最温柔的笑容,委屈道,“阿姐怎么不理我?你从庄子上离家出走后爹爹找你找了好久,你在城中,怎么宁愿做买卖也不回家呢?”
这甩锅甩的,一句话点了司梨顽劣不孝自甘堕落,还将司府竭力想掩盖的事实撕开了,也不知道她是想让御史参司首辅一本呢,还是参两本呢?司梨被这冲天而起的茶味熏得想翻白眼,跟司棠比起来,她之前操作都是小儿科。
没等司梨主动拉开距离,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小雀立刻拎着脏抹布过来了,往两人中间一插,“你干嘛?之前碰瓷碰得还不够,又来了?”
看到脏抹布的那一刻,司棠顿时花容失色,倒退了两步。之前去往来居门前明道歉暗闹事吃的亏,她到现在还记得。
司梨轻咳一声,忍住笑,“小雀,不得无礼。”她转向司棠,“等你长大了,夫人也会给你这个机会。府中停了我的月钱,便是知晓我即将及笄,自然是要打理些产业练手的。如今也算是小有薄名,你不必羡慕。至于离家出走这种话断断不能说了,让人一听还当父母不慈呢。我来去均与家中告知,父亲忙于国事,疏漏不知也是有的,也从未寻过我,你怎么能信口胡说,给父亲添麻烦?”
他们的亲亲女儿司棠既然要说破,那司梨也不怕拆穿,虚情假意地挤兑回去,堂中抽气声四起,看着司梨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怜惜。一个大家小姐没有月钱自己出来生活,家人不曾找寻看顾,可不就是不慈,还处处为父母遮掩,实在是过于委曲求全了些。
对司梨是怜惜,对司棠这个不知是挑事精还是什么物种的家伙就是嫌弃了。要知道,自书院建立,大宁官员嫡长女就有个不用考试的入学名额,司梨作为嫡长没有入学,司棠却在书院做她的第一才女,背后要是没点事,谁信啊?
司棠在各异的眼神中再次品尝到了难堪的滋味,刚要措辞争辩,就听到一声门响。
“书院不涉家事。”有人推开厅门,把吃瓜吃得正开心的学生们惊醒,众人回头,正看到门外为首站着的江衡云。
“天呐,是太子殿下!”
“山长!”
学生们的激动几乎将江衡云淹没,他定定看着司梨,司梨被美色暴击愣了一下,才低头行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爱己而后爱人,说得不错。”江衡云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和之前在厅外与司刘二人说话的淡漠态度几乎判若两人,跟在后面的书院夫子们都看出了太子的青眼有加,眼神里对司梨也多了一分温和。
司白甫唇边的“逆女”二字被太子的夸奖堵了回去,调整了表情,沉着脸道,“该回家了。”
司梨这才看见跟在太子背后被衬得像个年迈跟班似的司父,除了原主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他连被司梨用几句话说得眼圈微红陷入难堪的司棠都没看一眼,与其说是原主以为的比起老大更喜欢续弦生的老二,不如说他对两个孩子都并不在意。
“父亲。”司梨迟疑道,“您怎会来此处?可是立业不佳,让父亲生气了?还请父亲大人息怒,舅舅许久未见我,便想留我多住些日子,此前也与您说过了,您惦念女儿,也可来舅舅家看我。”
简家人和她串的说辞的确是一直住在简家,不过显然这位司大人并不接受这个结果,才在信没得到回复后,亲自来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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