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度接近草原的半圈月亮, 将毡帐前的小公主笼在了又大又黄的月晕里,宛如月中人。
眼前人垂睫看她,原本眸色里只是有些讶异, 在乘月说出自己是出来打狼这句话后,额心蹙起, 眼睛里显而易见的多了几分疑虑和不理解。
肩背后那只牢牢托着她的手提醒着乘月现下的处境, 她这下全醒过来了, 看着顾景星疑惑不解的眼神,手臂一瞬就起了一层细栗。
出来打狼这等理由,但凡是个能正常思考的人, 都决计不会信的。
乘月觉得自己很丢脸, 好在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乃是大梁的镇国公主, 纵然心里一万匹野马奔腾而过, 眼前黑了一万遍, 到底还是保持了公主的风度, 只故作镇定地扶着顾景星的手臂, 眨巴眨巴大眼睛。
“其实, 我只是想看一看野狼。”她面不改色地改口, “我想知道野狼会不会在月下嗷呜嗷呜叫。”
小公主说嗷呜的时候, 鲜润的唇窝成了一个小圆,可爱有如一只吐泡泡的小鱼。顾景星哦了一声, 耐心地将她扶正站好, 视线才落在她的衣着上。
公主雪玉般的面颊上, 压了一道儿睡痕, 显是将将从梦中醒来。
她只穿了一件儿青州冰纨料子的寝衣, 染了十分浅的樱色, 因从帐中冲出来的动作太过剧烈, 公主的身形又格外纤细单薄,那寝衣领口便散了泰半,露出了一片白皙的玉肌骨。
顾景星的视线在触到那一片雪玉时,一瞬便转开了眼,再往周遭因公主冲出来而愣住的一班巡逻护卫那里一看,但见人人面上都挂了些怔忡,往公主这里注目过来。
顾景星脚步轻动,挡在了乘月的身前,扬声喝道:“都给我把头低下去!”
上任不过半月的步军司统帅,虽平日里不苟言笑、清冷孤高,却鲜见他高声训斥之举,此时他的一声令下里,分明带了克制的怒意。
几十名巡逻护卫在这一令下,静默地低下头去,再不敢抬起眼睛。
乘月还处于自我尴尬的状态,尴尬到头发都像是要竖起来似的,顾景星回转身,看公主的毡帐帐门处,有个小脑袋探出来,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们。
是苏元善。
这下好像能确认公主突然跑出来的原因了,也许是正睡着却发了噩梦,又听见外头有野狼嚎叫的声音,才会飞也似的冲出来?
顾景星回过身,耐心地哄她,“……野狼已被尽数驱走,公主若是想打狼,明晚我给你留一只。”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她说她出来打狼,他也信?乘月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艰难地为自己开脱。
“要不……就别留了吧,我把打狼的活儿都干了,你们亲军卫多没面子……”
顾景星嗯了一声,“起风了,公主快回去安置。”
乘月幽怨地回转身看看毡帐,又幽怨地看了看顾景星。
分明自己的毡帐近在咫尺,可乘月就是不舍得挪动脚步,她拽了拽顾景星腰侧的绿鞘方头腰刀,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里是生地方,我睡不着……”她指了指身后的毡帐,“你给我说故事听。”
苏元善在毡帐里听了,只觉得瞠目结舌:生地方睡不着?公主的头方才一挨上枕头,立时就打起了轻轻的小呼噜。
她把脑袋缩回去,不打算偷听了。
这时候,盛玢已悄无声息地领了巡逻侍卫退下了,顾景星看着公主额前几丝微湿漉的额发,不禁心下微动。
公主的毡帐,侧边有阔大的软窗,只要拉开帐帘,便可欣赏草原的夜景,他指了那软窗,耐着性子哄她,“公主可是睡在窗下?我在窗外为公主说故事。”
乘月雀跃起来,抱着软枕三五步便跑进了毡帐,一时从那软窗里探出小脑袋小声唤他。
“顾景星,这里这里。”
顾景星应声而去,倚靠在公主的软窗上——毡帐是由厚实的毛毡包裹而成,又因是临时搭建,故而帐里帐外的声音传送,很是清晰。
乘月窝在帐里的软被上,从窗子里向外看,顾景星安静地坐着,连后脑勺都很好看。
“娘娘就常常给我说故事,你是娘娘的孩子,一定从小耳濡目染,会说很多故事。”
顾景星静默着,一时清寒的声线轻轻在窗外响起,“公主喜欢听什么?”
乘月想了想自己方才脱口而出要去打狼的事,又想着以后要随顾景星千里万里的去,于是决定要给自己打造一个英勇的形象。
“张飞大战马超。”她仔细从脑海里搜寻了娘娘给她说的,最后选定了张飞作为她的床边故事,“我很喜欢他们在葭萌关打架,从白天打到黑夜,不分上下那一段儿。”
窗外一时间了无声息,静到乘月都能听到草原上的蝈蝈一阵儿一阵儿的叫声,
“你没听过这个?”乘月满怀疑虑,越性儿也坐了起身,往窗外看,“不然赵子龙汉水救黄忠?”
窗外似乎有一声轻笑,是顾景星的声音,他向来严肃,也唯有偶尔一笑时,才能听出来几分少年清气。
“臣的娘亲说,公主爱听一个关于古高昌国的故事。”
乘月嗯了一声。
(1)中原的少女爱上了一位哈萨克的少年,可少年却爱着同族的姑娘,大唐鄙夷高昌古国未开化,赐下中原的乐器与书籍,高昌人不喜欢,束之高阁,大唐便出兵踏平了高昌。
“大唐再强,也只能踏平高昌,并不能使高昌人爱上大唐。”乘月抱着怀中软枕,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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