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是“被害”的,像飓风摧折,最是血腥,最是积恶,生怨。
张哲是被杀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他混的自然不是好路,黑吃黑。他举目无亲,被“做掉”也不会有人在意。有的黑色地带,那是不敢想的黑,就连夕阳的余晖都渗不进半点光。
张哲的尸体被分解,打乱埋在一座荒山上。一具身体,分了四块地方埋,或许过几年能被人偶然发现,又或许早就被山上的野兽刨出来啃了骨头。再或许,他会藏在冰冷的地下,永远永远……
谁知道呢。有的身体,死去了,七零八碎了,就连赶尸的阴人也带不走。
“一个找不到尸体的孤魂野鬼,替了他的名字,套用他的身份,再失踪。”周启尊咬着烟,用鼻子含糊地哼了声,话里摸不透有什么情绪,“虽然不算滴水不漏,但也做得聪明。”
周启尊也在床边坐下来。或许是和张哲年纪相近,又都孤苦无依,最终死于非命,周启尊立刻就想起了江流。
但也没想起什么正经的,他就是想到——江流笑起来,还有一对小酒窝。
“不是孤魂野鬼。”张决明抬起头,对周启尊说。
可能是生意人为了省电,反正这屋里的灯不怎么亮。
瓦数不够,气氛来凑。那浅薄的灯光敷在张决明浅透的眼底,衬得他神情......动容,不忍,甚至一个恍惚间,还能看出些疼痛。
“你收他回阴曹地府了?”周启尊问。
张决明摇了摇头:“张哲成了恶鬼。”
生前被这人间那般对待,成了恶鬼也不意外。江流有周启尊踹屁股,有金明宇送珠子,张哲呢?或许什么都没有,还死无全尸,不得伸冤。
后面有一句张决明没说,但周启尊明白了——张哲这恶鬼,被张决明给灭了。
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一张生死簿走完,阴阳两界,再也没有张哲这个人,没有皮囊,没有魂魄。
“最后张哲恢复意识,说想再回一次家乡。他老家的房子已经不在了,但能看看父母的坟也好。他记不清多少年没回去过了。”张决明声音不大,话却重,叫人心头压抑。
“你用了他的身份,还去替他祭拜父母了?”周启尊眉头挤出条沟,问。
张决明不敢看周启尊,感觉心头滚过一排针,或是像缝纫机一样,那尖细的针头不断地,快速地扎他心脏。每一针都很浅,没见血,却非常疼。
张决明想到金明宇家楼下,那小卖部里的残疾老人。老人想见女儿最后一面,因此才让五指凶爪上了身。但他的女儿没有回来,他没见到。
那凶爪用老人的尸身给张决明传话,顺便让老人的身体回到了自家的小卖部。
实际看来,张决明的所作所为和那五指凶爪其实没什么差别。有区别吗?他们都利用了无辜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手段卑劣,何谈初衷。
什么善恶有道,纯属胡扯。到头来,他们全是太阳背面的东西,全是阴暗的祸祟。
“没有。”张决明的手掌更用力地压着床垫,“没有去祭拜。”
他说:“我终究不是张哲。”
周启尊一愣,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很恶劣吧。”张决明给头埋得更低,轻轻闭了下眼睛。
“啧......”周启尊弯下脊柱,将门牙叼着的烟拿下来,扔进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他用手托着下巴,盯着张决明看:“怎么,想听我安慰你,说你是身不由己,做的对?”
张决明张了张嘴,身体似乎被瞬间豁开了个大口子,撕成两半,血肉模糊。他咬牙说:“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
张决明后背紧绷,一动也不敢动。对张哲,他是真的愧疚。但他也是真的,想听周启尊开口安慰他吧。
看,果然是,他这种肮脏的东西,配不上周启尊。
周启尊沉默了一会儿,从床边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唔......怎么说呢,很多事看不明白对错。是好是坏,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评判的。起码我没立场说什么。”
周启尊又淡淡地笑了起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不是你,九婴在村里作乱,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变成鬼呢。”
“世事难全。圣人都说问心无愧,但俗人基本都问心有愧。”周启尊拉着衣服下摆,一扬手,将上衣给脱了。
他把衣服甩到床上,光着膀子和张决明说:“我先去洗澡了,俗人。”
关于张哲的对话结束了。
至此,小台山那件事,周启尊最后的疑问也得到了解释。
卫生间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哗哗的冲水声,还有泡沫砸在地上的声音。细软的泡沫,那般轻飘,成团砸落的动静倒是挺大的。——再柔软的东西,摔成碎瓣儿也是会响的。
是啊,周启尊说得对。世事难全。
想保护周启尊,想揪出九婴,想维护阴阳秩序,张决明要做些恶劣的事。比如撒谎,比如套用一个身份,比如用挞罚鞭打徐春萍的脸,比如沦灭一个恶化的,悲伤的孤魂……
张决明深吸一口气,将情绪重重压在心底。
他自知不是好东西,自知是会死在黑暗里的怪物。
他不能谈起“人心”,不能提起“世俗”,万万不能。连同心里那份沉甸甸的爱意,也是万万不能了。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祝平安康健,万事胜意。(??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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