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下面垫着一只手掌,那个黑色的影子就盘踞在她身旁,被她的冰鞋撕开了一条口。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躺在她身边的陆别尘才发出哑哑的声音,还带了点劫后余生的笑。
“不吓人了好不好?淘气包。”
顾慎如仰躺在冰面上,神志有点不清,呼吸也很紧张。
“你怎么又来了?”她用起伏不定的声音问陆别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之前在医院他离开急诊室就没回来,她还以为他早走了。
陆别尘缓过劲来,翻身从冰面上爬起来,低头查看还躺在地上的顾慎如。
她问的,他也解释不清。他是猜的,凭感觉来的。这些年他把她所有的视频资料都看过太多遍,已经能读懂她每一个细微神情。之前在医院发现她偷偷离开后,他想也没想就往训练基地来了,完全是一种无法追溯的直觉,几乎本能的反应。
一路上闯了多少个红灯,他也不知道。
“你怎么样?”他托住顾慎如的肩膀,想扶她起来。
但顾慎如一把推开他,有些懊恼,“不是早就叫你别管我……”
那之后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压了大石头。她像条脱水的鱼一样拼命喘气,但能得到的氧气还是越来越少,神志也越来越不清。
陆别尘判断出这大概率是情绪性哮喘。
“你先别说话。”他立刻拉住顾慎如的手试图帮她坐起来。他自己的额头和手都有擦伤,但一时没发现。
顾慎如不断挣扎,他几次脱手,不得不强硬地扳住她的肩膀,“冷静!”
随着他声音提高,顾慎如浑身颤了一颤。
“乖啊,”于是他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又像哄小孩似地软下来,“呗呗,乖。”
呗呗。
顾慎如愣了一下,终于短暂地停下挣扎。
很久了,还从没有第二个人这么叫过她。
当年,不只是她把他的名字从林尘拆成了“林小土”,他也拆了她的名,而且像是报复心很重似的,拆得非常碎。
顾慎如的“顾”中藏着的一个“贝”,和“如”的口字旁组成了“呗”,听上去既像是那个常见的语气词,又像讲英语的人称呼爱人“babe(宝贝)”时的发音——那时他们恰好在上英语课。
大部分的时候,他会用那个辨识度很高的低沉嗓音叫她“呗”,偶尔严肃起来一个字又显得太草率,所以有了“呗呗”。
这个叫法听上去怪怪的,不过顾慎如很喜欢,是介于甜美和肉麻之间的那种喜欢。甜美多一点吧,每次听到心里都会泛起一股隐秘的窃喜,她记得是这样。
但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此时此刻,忽然又听见他用那个已是一半熟悉一半陌生的声音重新唤起了只属于她的名,顾慎如心里经年的委屈毫无征兆又毫无理由地爆发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
八年前她从楼上跳下去,幻想着他会在下面将自己接住的时候他在哪呢?
当她断了一条腿,躲在病房的阳台上怀着绝望中求救的心情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又怎么样了呢?
他淡淡地说出那句“不要再见面了”。为什么,不知道。
后来她抓着出国前最后一点时间,放下面子去给他送聚会邀请函的时候,他又去哪了?她到现在也不知道。
就像爸爸,说走就走。
就像Jen,像妈妈,说不要她就可以不要她。
他们都扔下她一个,又都想要她好好的。凭什么。
顾慎如从地上坐起来,稍微缓过一口气,然后用了很大的力气想要将陆别尘重新推开。
“我说了,别管我。”她瞪着他,气喘吁吁,“你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在八年前明明就已经离开了,现在改名换姓,回来的又是谁,这样又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她不能接受。
作者有话说:
Surya Bonaly:来自法国的黑人女子单人滑名将,以标志性的单腿后空翻挑战规则创造历史,是一名伟大的运动员、一个美丽而强大的女性,也是我们阿如从小到大的偶像啦。
单刃落冰后空翻:一个难度和危险性都极高的动作,一旦失误很容易头着地,所以当今已被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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