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轩要把马车绕着官衙的围墙拉到后院专门放置马车、马匹的地方。
昨日收了顾轩两文钱的那个小厮当即就上来,谄笑着抢过顾轩手里的缰绳,“顾轩,你一早起来赶车,还没睡好吧,瞧你眼底都是血丝,马车就让我去送吧,工部官衙拐角处的茶水巷子里,有长凳遮雨棚,你快去休息休息。等伯爷要下值了,我过来告诉你。”
顾轩手里头的缰绳任由对方抢了去,面上却故作不好意思,“这样岂不是麻烦哥哥?”
“哦哟,担不起担不起,喊我小包就行,轩哥,你尽管好好休息,我这边守着,伯爷下值我一准就过来,不耽误你差事。”
顾轩听到「轩哥」,嘴角微微翘了翘。
“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包讨好的笑着拉着马车去了。
剩下的那个小厮也一脸谄笑的看着顾轩,给顾轩带路,到了茶水巷子处,挑了处地打算坐着靠靠,闭闭眼睛,对方连忙用袖子给他扫了扫长凳上的灰尘。
“轩哥,来,您坐、您坐。您喝不喝茶水、吃不吃点心……”很是殷勤的询问。
顾轩缓缓打了个哈欠,笑着道:“不必了,一块儿坐,休息休息,太阳越来越热了。”
拉马车去停车棚的小厮叫包豆米,这个殷勤的小厮叫陈小根。是顾黎昭的跑腿小厮,要是顾黎昭在府衙有什么事情。
比如晚上不回家吃饭,就可以让包豆米或者陈小根回定北伯府送个口信。
顾轩昨晚很晚才睡下,刚才强打起来的精神现在已经萎靡了,连打了三个哈欠,在30厘米见宽的长凳上睡了过去。
茶水巷子里渐渐嘈杂的声音也没有影响到他睡眠,他实在太困了。
包豆米过来和陈小根汇合的时候,两个人都看了看顾轩,然后对视一眼。
包豆米小声说:“你说伯府会不会过段时间再多个公子?”
陈小根小声回:“很有可能。”
此时此刻顾轩鬓角那些碎发,被风轻轻的吹得拂动。
太阳缓缓的从东边到西边,茶水巷子里的阳光从头耀到了尾,从围墙上斜出来的蓝楹花树冠被罩上碎金,盈盈的花瓣飘落下来,有一片正好落在了顾轩高挺的鼻尖上,顾轩长密的有些卷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黎昭下衙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顾轩睡了一觉精神饱满,接了顾黎昭,驱车到定北伯府门口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买黄纸了。
而且,他还不知道去哪里买黄纸。
顾轩不由得有些微微头疼。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扶着顾黎昭下了马车,他把梯凳利落的放到马车上去,刚打算把车子送到停车棚去,把马送回马厩,结果顾黎昭还没走,一直观察着顾轩。
顾轩连忙走过来,恭顺的问:“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顾黎昭看着顾轩说道:“你明日要随我去工部官衙上值,不能再做小厮打扮,你自去找顾全交接了马夫的差事,让他给你布置些行头。”
顾黎昭说着这话,却是伸手拍了拍顾轩的脑袋。
像是长辈对小辈。
像是父亲对儿子。
顾轩当即眼眶通红,喉咙哽咽,满眼孺慕的看着顾黎昭,然后蓦地跪了下来,给顾黎昭磕了头。
“多、多谢老爷。”
顾黎昭微微笑笑,“起来去忙罢。”
顾轩恭顺的站起来,顾黎昭鼓励似的看他一眼,转身朝着定北伯府大门的台阶走去。顾黎昭面上慈爱的表情在走了两步之后,就淡的看不见了。
顾轩站在原地,等顾黎昭上了几阶台阶了,他去拉缰绳,绕着围墙往后院那头去,嘴角也好眼底也好,都是满满的讽刺和讥诮。
——
顾全即是顾管家,他晚间当完差从顾黎昭的院子出来,回到自己的小院的那一路上,都在想顾轩。
厨房烧火下等奴才;
马厩喂马下等奴才;
萍苔院等死的贱奴;
东院倒夜香的贱奴;
东院学堂洒扫奴才;
伯爷专车赶车马夫;
工部官衙刀笔小吏;
前面那些年如何潦倒暂且不想,这后面几个月时间,竟然升迁的如此之快。
真是叫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