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都敢顶撞了,我说什么了?你如今中了亚元,还要让别人看不起不成?”
这话说得难听。
徐氏私底下向来疼爱儿子,这话显然是对着谢府的人说的。
徐氏终究是没有读过书的,争着脸面继续道:“早就说过你娶不得高门女,命里不配!这会儿就敢顶撞我,日后那嫁过来了还了得?我一个七老八十的恐怕还得伺候那娇生惯养的!”
屏风后,老夫人已经白了脸色。
谢安坐在席上,轻轻蹙了蹙眉。
目光浅浅似乎不着意地落在一边的谢瑜身上。
谢府大夫人王氏正紧紧皱着眉,谢瑜低着头,柳眉微蹙。她忍不住低声问道:“娘,一个婆家罢了,崔家哥哥说过,日后……”
王氏把手里的茶盏有些重地搁在桌上,落下清脆的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个对话的来回后,谢安收回目光。她低着头,默然转了转茶盏。
那个梦竟真的与她想的一样。
正堂里,徐氏已经摔了脸色出去,而屏风后崔白已经站了起来,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安…大姑娘日后来了崔家,不必如此——”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却看见屏风后一道瘦弱明丽的身影却已经转了出来。
谢安莲步轻移,裙摆随着碎步轻轻摇晃。她走到崔白面前:“崔家少郎不必如此。”
崔白以为她并不在意,正喜出望外,却又听见那个轻柔的声音又紧接着道:
“崔少郎错意了。”
屋里里的人一刹间都望了过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崔白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谢安叠手放在额前,标准不差一分一毫地福了福身:“今日这门婚事,我并不想要。”
礼堂外还在飘着大雪,两三枝艳丽得刺目的盛开着红梅的枝丫探进了雕花长廊。
徐氏被气得满脸通红,没有来得及披上外衫就急冲冲地冒雪到了外边,冷着脸走远,根本不管后面追上来的丫鬟婆子。
徐氏在雪里站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冷,咒骂着进了长廊,等后面的丫鬟跟上来了才冷笑着道:“好啊!一个个的都当做自己是凤凰了?区区一个不过皇上赏点脸就水涨船高的谢府,就摆着架子给人看?!”
丫鬟是徐氏贴身的,给徐氏披上了最近难得买的一件狐毛毛裘,好言道:“夫人说的是,少郎还年轻,这会儿又中了亚元,京中哪个姑娘不是想要嫁给少郎的?要说起来,少郎若是有意,大可进宫去当个驸马,那谢府的大姑娘根本配不上我们少郎!”
“贱货东西!”徐氏啐了一口,“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个个不过都是翘着尾巴的狐狸精,和楼子里的女人又有什么两样?”
她转身还欲再骂,却看见几丈处的地方多了黑压压的一排人。
为首的人穿得很单薄,一件素黑隐隐带着精细花纹的广袖衬得脸色却是分外冷白,长睫微垂,凤眸黑白分明,分明还是少年俊朗的模样,却带出了一丝隐藏在这少年明丽面貌下的无边压抑。
冷淡得好看。
身后的人都跟得很远。
而那少年的眼神却刚好落在徐氏身上。
年纪不及弱冠,衣裳布料却是上好的……
徐氏眯了眯眼,不安涌上心头,却强撑着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谢府姨娘的野孩子……谢府果然是半路爬起来的家族,见到外人也不——”
她话音未落,已经有人呵斥道:“放肆!”
接着有人禀道:“大人,这是今日来向大姑娘提亲的家母。”
徐氏正要反驳,却看见自己被一道阴影笼罩住,抬头看清了一身素黑的衣衫,也看见了绣在衣衫背后的蓝白仙鹤和朱红色的官袋,才猛然抬头。
儿子与她说过,那都是当官的人才能用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等徐氏缓过神来,却看见少年微微弯了弯脖子侧下头来,声线温软,却让人细思极恐:
“崔家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