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上的衣服他们前几天刚见过, 属于越关城的矿工。
裴南辛跳下马，走到他们身边。
“裴老大，他们身上都有伤, 没有处理过, 他们身上还有殴打过的淤青, 看他们这副模样, 有些是因伤死的，有些……是饿死的。”妄间往裴南辛身边靠了靠，又道，“裴老大, 我们不能任由这些尸体留在这里。”
也不知道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疾病, 接下去天气转暖，万一这些人真有病，尸体腐烂会生起疫气，现在飞虫鸟兽也慢慢变多了, 要是带去了他们那儿, 那麻烦的可就不止一点半点。
“烧了吧。”裴南辛道，“明天再来撒生石灰。”
“好。”
这几具尸体宛若一个信号，他们越往北边走, 就发现更多尸体。
妄间手搭着板车的边缘, 做好随时停下去搬尸体的准备，他翠绿的眼睛睁得老大, 望向周围：“这越关城真是，回去也不把尾巴扫干净。”
板车又突然停下, 他身子往前一倾, 稳住后就站起来道：“裴老大, 我们是到了还是——”
他突然收声。
他们板车前方聚集着一群人, 手里拿着草叶和树叶，看到他们过来，目光呆滞地望向他们。
“到地裂了。”裴南辛看向那群人身后。
后面就是地裂，上面的铁索挂着两个人，正艰难地向挪向对岸。他们压根没走出多远，手就颤得厉害，恐怕只需要再往他们手上放一根稻草，他们就再撑不住。
裴南辛大步走到地裂边，将铁厢摇出去一点，再爬到铁厢上，伸一次手就把一个人抓回来。
两人被丢在岸边，趴在地上不动弹。
妄间忙跑过去，嘴里还嘀嘀咕咕：“裴老大那力气，不会把人摔死了吧？”
他把其中一个人翻过来，就看到一张糊满泪水的沧桑的脸，看上去和横叔年纪差不多大。
妄间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硬着头皮快速给人检查完身体。肩上的有一大片伤口，蔓延到了手臂上，状况很不佳，得把上面的坏肉割去再上药。腿也断了，不是刚摔出来的。
他把人放开，又去检查另一个。
“裴老大，他们的伤口得处理，再拖下去他们的命也没了。”
裴南辛从铁厢上跳下来，环视一圈。
滞留在这里的人不少，少数是越关城的护卫，剩下的全是矿工。
小红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转了一圈，又用鼻孔对离树近的人喷气，然后拖着板车跑向裴南辛，蹭了蹭他，又不满地蹬腿。
似乎是知道摘树叶吃惹小红不高兴了，拿着叶子的人都不敢再吃，虚虚捧在手里，又不舍得丢掉。
裴南辛默默地摸了两下小红的脑袋。
小红当零嘴吃的两棵红果子树连树叶都被薅完了，地上一片翠绿的青草它一口都没能吃，也被揪秃了。
——他们把我的草地吃了。
裴南辛莫名从气泡里看出了系统的幽怨。
——本来能吹下更多草籽的。
两个气泡冒完，系统面板就自己关上了，也不知道系统是不是在自闭。
裴南辛把面板打开：“但你的草保住了他们的命。”
——那是。
裴南辛：“……”
在旁人看来，裴南辛打量过他们，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光秃秃的树。
看上去还是挺骇人的，特别是他们还刚去攻打南边。见裴南辛目光从树上移开，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不由得一缩。
裴南辛问：“你们城主什么时候接你们回去？”
“没人接我们回去了……”
“城主根本没有让关简带我们过来。”
“违背了的规则，我们不能回去了……”
裴南辛没吱声，他点点系统面板：“人数是不是不对。”
就算加上一路上他和妄间处理的尸体，人头数还是比从南边离开的少很多。
——关梦把没有受伤的、健全的人都带回去了。
——他们粮食不够，这里的人是被她放弃的。
裴南辛抬眼，看着分散在地裂边的人们。又干又瘦，丧尸都比他们更有人样。
他们畏畏缩缩地看着他，终于有人道：“引路人大人，您还缺不缺仆从，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给我一口吃的就好！”
有人打头开了口，其他人有勇气开口请求。
妄间被冲他跪下的人吓得不轻，立刻跳开跑到裴南辛身后。
“裴老大，我、我们怎么办？”
他一慌，其他人更慌，齐刷刷地跪倒一大片。看到裴南辛皱起眉，他们都俯下身子，把额头磕到地上。
卑微似乎都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妄间从裴南辛身后探出脑袋，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裴老大，外面的人都这样吗？”
“不是，可能是越关城的特殊一点。”
妄间说话直打磕巴：“那、那要带他们回去吗？”
裴南辛垂眸。
南边是缺人手，但一下子带这么多人回去，就怕会不受控，他也不是很想找麻烦。
就算把人都送到对岸去，这群带伤的肯定走不到越关城。
“裴老大？”
裴南辛抬眼，望向跪趴在地上的人们。
没一人抬头，也没一人出声，仿佛只要没听到他的回答，他们就能一直这么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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