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檀楼回师兄的院子花了点时间。
柳千千尚有些发懵。
师兄已经彻彻底底变回师兄了, 他重新束了头发,走在她前面,行步时袍带轻晃, 不说话, 面色也是沉静。
好像只有他轻轻牵着她的手, 还残存一点今日发生过的一切的迹象。
月上中天,梨花花枝在夜风中荡漾, 然而这点树影婆娑的响动如此轻巧微弱, 愈发衬得院子里头静悄悄的。
所以……师兄原谅她了么?
她……她面红耳赤说了那句话之后……师兄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太大起伏, 只是眼睫轻颤顿了顿,半晌才哑声开口,慢吞吞说应该回院子。
她虽是觉得师兄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可又不敢确定。
她也不敢问。
毕竟方才在储物间里冲动所至的话语,已经是她大着胆子厚脸皮的极限了。
“你在这等一等。”
师兄引着她到院中小几旁坐下,自己转身去了后院。
柳千千下意识坐得很直,整个人都有些异样的拘谨。
没过一会,师兄已经拿着一个小铜盆走回来, 铜盆里头是热水,盆边搭着布巾。
这是……
这种既视感如此强烈,以至于她不用多问就能明白师兄的意思。
师兄没看她, 只低头稍稍挽了挽袖子,一双指骨修长莹润如玉的手拿过布巾,慢慢浸入盆中。
那颗映在盆心的月亮被搅碎,细细水声过,再带出来, 指缝携了点湿润晶莹的浪花似的, 水珠沿着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往下淌。
拧帕子的时候, 因为用力,脉络间或有几根手筋鼓起来绷紧,显眼不少。
她抿唇看得认真,甚至数起了师兄手背上到底有几条青筋。
直到那布巾递到她眼前来。
柳千千回神,很快接过,无师自通地往面上铺。
还冒着热气的布巾捂住脸,她仔细擦拭着自己的额头面颊,视线受阻,隐约察觉到师兄凑近了些。
终于要同她说什么了吗?
柳千千刚想拿开布巾去看师兄,却突然觉得手背一热。
是师兄轻轻按住了她捧着布巾捂着脸的手,她能感觉到对方掌心残存着一点温温的水花,他似乎不想让她取下眼前的遮挡。
隔着那层湿热的布料,师兄的声音响在近处,仿佛也被水打湿了似的。
“是我的错。”
他的嗓音回复平日里的低磁,只是说话时有些缓慢,像是被揉皱了之后,在空气中蜷缩着慢慢展平的纸团。
“瞒着你,让你难过了,是我的错。”
“我欺瞒在先,不坦诚,你会生气,是理所应当。”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可你后来……,没有给过我道歉的机会……”
柳千千怔愣片刻,只觉得自己的心要化掉了。
师兄果然是大笨蛋。
哪有人在听了道歉之后,又要反过来给对方道歉的。
她明明——
听到这,柳千千再也忍不住,反握住师兄的手,把那碍事的布巾掀开。
面前是师兄有些惊讶的神情。对方正站在她身前弯着腰,面色似微微泛红,耳尖也是粉的,只眸色清澈,映出他面前坐着的自己。
“怎么又哭了?”
师兄看清她的表情,抬手轻轻拿指腹拭她的眼角。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又哭了,只怕今日一日流的眼泪,比她从前哭过的所有加起来还要多。
可她就是忍不住。
不知是不是见她眼泪珠子不断,师兄又凑近些,转而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柔和得不像话,仿佛是在哄什么小动物。
“我也给你一个要求。”
柳千千瘪着嘴抬眸,泪光间,看见师兄认真望她,不过他盯了她一会儿,像是又稍稍不好意思地偏开视线。
“为了让你原谅我,我也是,什么都可以做。”
他说完,轻轻扫了她一眼。
朦胧视线里,柳千千只紧攥着师兄的手。
“我……我想跟师兄一起下山,可以吗?”
***
“他就这么同意了?你没给他下蛊?”
已经习惯掌教大人十分不正经的调侃,柳千千面无表情地等着他签发那张下山的符牌给她。
“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了解的勾当?”
柳千千:……
“也罢,钧月是个闷罐子就算了,没想到你现在也变成闷罐子了。”掌教大人拿着符牌抬手。
只是她刚要接过,他突又往回收了收。
柳千千抬眼看过去,就听掌教大人慢慢道:“虽说一开始我有些怀疑你的动机和能力,不过现在看,或许是我料错。”
“……此次下山虽只是查探为主,却也非同小可,我知论灵力术法,你远在钧月之下,可我还是相信,无论如何,你会好好保护他。”
掌教大人盯着她:“我说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
如是,掌教大人方将符牌递给了她。
戚长老那边,也是掌教大人出面解释是多一次下山历练的机会。她原以为会有坎坷,没想到戚长老似乎并无不满。对方只是再次拍着她的肩说不要怠慢手头上更替械具储能模型的功课,不然就派三位师兄下山把她押回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