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歌死了。”
顾言立在窗前, 折起手中的信,淡淡地道。
芸娘怔了下,她还在纳闷为什么昨日景王的人带走陆安歌, 顾言却不让人动手拦下,没想到第二日就听见了这个消息。
“今早护卫追过去在崖底发现了尸体, 仵作验过, 致命伤是心口刀伤。”
刀插进胸口是为了杀人, 再推到悬崖底消尸匿迹, 这景王派来的人倒是干脆利索。
芸娘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不知道陆安歌如果知道自己的结局, 在死之前是否有一丝丝的后悔,如果当初严稳婆没有贪心换孩子, 如果陆安歌没被虚荣富贵迷了眼,早早跟严稳婆走了,或者如果后来她良心未泯, 没杀严稳婆,及时收手,是不是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下场。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顾言转过身, 看着芸娘怔怔地坐在椅子里,捏着帕子,目光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那莲枝素锦帕在她手里收紧又松开,直到揉成了一团看不出模样的东西。
他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把帕子取出来, 芸娘抬眼看他, 他只是缓缓道:
“不用想那么多, 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那帕子表面即使被抚平, 也还会留有痕迹,芸娘心中一动,盯着帕角被微风吹得微动,朦朦胧胧的透过些灯色,
“顾言,如有一日,你和那景王一般站在高山上,而我成了你争夺权利路上的绊脚石,你……”
那话没说完,顾言只看着她,那平日里看惯的凤眸此时却略显凉薄,这最后的话竟是问不出口来了。
芸娘微微撇过脸,摇了摇脑袋,
“我在说些什么傻话。”
可一块新帕子出现在眼底,帕上连理枝互相交缠,枝叶浅暗交替,悱恻难言,像极了那难以说出口的心思。
她柔柔抬眼看他,
“我不是景王,你也不是陆安歌,谨以白头之约,两不相弃,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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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沉的屋子里,没人出声,咕嘟嘟的水烟味蔓延,几位平日里手握重兵的总兵俯瞰着沙盘图,个个沉着脸,有的干脆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总督府里一夜之间换了主,顾言这个名字从灭了王左桂的民兵起,就已经在这血色孤城中升起了狼烟。
现如今,就连盘踞在这延绥数十载的付廷也连根拔起,关键一个付廷死了也就死了,还牵扯出前任总督陈思尧战死的事,这事可就跟他们有关了。
要知道当年的粮饷,被王左桂那厮扣在了半路,一部分进了景王的口袋,另一部分他们可都有拿。
有人按捺不住道:
“李总兵,这顾言杀不成吗?”
“杀?”
李总兵立在沙盘旁,目光犀利,
“你以为他是付廷那任人拿捏的窝囊废么?现在靼子就在家门外,谁敢去动手?!”
几位总兵心下都是一紧,一言不发,又到了青黄不接靼子来扫秋风的时候,这时候动手怕是人刚走,守镇就能被城外那群狼崽踏平。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从外边跑进来,
“报,总兵,暂领总督之职的顾大人要来调兵。”
“调兵?”
李总嘴里念着琢磨着两个字,负手盯着这沙盘,话锋一转,眯眼悠悠道:
“顾言已经成气候了,我们动不了手,但顾言要动手打靼子,他若身死在关外,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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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走了有多久了。”
芸娘坐在窗边梳妆,天边云层里隐约能看见稀薄的光,穿堂风带着些热浪吹过鬓边,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从早起就让人有些犯困。
梳头侍女歪头想了想道:
“回夫人,快着呢,都已经一个月了,眼瞅着都要到端午了,再过上一个月,在我们老家稻花都该开了。”
一个月了。
芸娘望着院子里盛艳的石榴花,付廷落罪,全家跟随他押解上京,顾言暂领总督之位,她也就住在这总督府里,那几日陆安歌的事尘埃落定后,顾言就带兵出去打仗了,这一走转眼就一个月了。
她起身翻了翻一旁的匣子,手下一顿,这才想到这几日顾言的信还没送回来,顾言每隔几日会送回来一封简短的报平安的信,算算日子,这几天的也该到了。
芸娘怔了下,以前顾言在身边不觉得有什么,突然分开了,这几日没收到信,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缺了块什么。
“夫人,往年总督府都要办端午宴的,您看咱们是不是把总兵夫人也叫过来办个宴。”
侍女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就按往年的办。”
芸娘淡淡道,她也没多想,虽然她不太喜欢应酬,但既然顾言暂领了总督的职,那她这个被迫上任的总督府夫人就按照规矩办。
可这回却与往常不同,过了几日正到这端午宴的时候,那些答应得好好的总兵夫人们却是连个影儿都没看到。
日头渐起,影子斜打在门口的石狮上,原本总是门庭若市的总督府换了主后却略显冷清,侍女踮着脚站在门边,拉着门房问道:
“可有客来?”
门房摇摇头,等在门边的侍女心中一沉,紧接着见一辆华贵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她眼神亮起来,面露喜色地正要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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