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至小满, 热风刮过京郊的田间地垄,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田边官道上正驶过一列长长的车队, 尘土飞扬,一眼望不到头。
有那农人顶着烈日直起腰来, 眯眼望道:
“好气派的排场, 这又是朝中哪位大臣外放。”
旁人望了眼车队行驶的方向, 辨认了一番道:
“算日子, 应是那新科状元顾大人,这是去西北的。”
“西北, 唉,可惜了这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啊。”
那农人叹道:“关外黄沙, 赤地千里,匪盗猖獗,寇骑横行, 此去一行,怕是不知生死咯……”
车轮骨碌碌地从土路上压过,不时晃动一下, 芸娘靠在车壁上,膝头上摊着些花样子,她抿了抿嘴, 手指灵活地将棉线从针孔中穿了过去,一旁小丫鬟坐在那缠着线轱辘,脸蛋也是圆圆的, 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夫人, 我看大人脚上的靴子是官靴, 都是极好的料子,怎的还要做鞋。”
芸娘没抬头,专心将针穿透布料,再使力气□□,
“你不懂,官靴料子是好,还是软了些,这一路上骑马时间长,靴头有硬度,下马的时候才利索,就算伤着了也不会疼。”
话音刚落,车帘被马鞭打起,人影儿从车窗外透进来,男人清冷的眼神一扫过车里的人影,就像是晴空万里中的碎云,艳阳中掩不住的柔意,
“这太费神了,横竖路上也能买。”
“外头买的,怎么及自己做的。”芸娘抬头瞟了他一眼,“再说,我横竖闲着也没事,做这个快着呢,等完了,我再给你做两双软履,这样晚上休息的时候穿着舒坦,喏,把线递给我。”
小丫鬟把手里的线递过去,在两人间瞟了眼,小声道:
“夫人,你对大人可真上心,京城里哪有大户人家夫人亲自做这些的。”
芸娘手里的针线活一顿,抬头瞟了眼顾言,僵着脖子对小丫鬟道:
“谁,谁上心了,我,我就是闲着没事干。”
车窗外的人没再说什么,可眼角眉梢掩不住地上挑,他似笑非笑地瞟了眼芸娘,扬起鞭子一打马,从窗边猛地掠过,带起阵阵风浪和车内人的小声惊呼。
“顾言!”
芸娘放下掩住的手腕,满面通红地扒着窗柩,可只看到那前面衣袍翩飞的背影。顾言迎着风跑到队伍头,远远就看见一队人坐在马上,堵住去路,顾言猛地拉住缰绳,侧身看向面前的人。
最前面的李三郎骑在马上,拉着缰绳,扬起头眯着眼看向他,只见他啐了口吐沫,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他,顾言接住掂了掂,扬起眉毛回望向他。
“祖父给你的,里面有套软甲,还有他当年三破胡虏随身带的步槊,虽然你不是练家子出身,且当防身了。”
顾言抖落下布匹,只见那尖锐的破甲棱在光下泛着凛凛寒光,李三慢慢悠悠打马走近,侧身望向他,目光幽幽,
“这可是好东西,甭管是明光甲还是那锁子鳞,一戳就破,我求了祖父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给你了。”
说话间,李三向前趋身,落下一片阴影,不动声色地低声道:
“前面山沟,裕王给了你五百人,都是我国公府练出来的好手,不差那景王的西北边军,现在兵部人多眼杂,我一时抽不开身,裕王的意思是你挺到延绥,我到时带兵增援。”
顾言听到这话,垂下眼帘,微微点点头,正要拉住缰绳,
“还有……祖父说了……”
李三出声,顾言撩起眼皮,定定看向他,李三也直起身子,瞟了他身后的车队一眼,勾起嘴角,
“活着回来,他想抱外孙了。”
说完,不待顾言再说什么,李三在烈日下一扬手,拉起马缰绳,马蹄腾空声长鸣,只听他打了个长哨,扬眉对身后朗声道:
“离人行!开道!!”
坐在车子里的芸娘不知道前面到底什么情况,只知道车子忽然停了下来,等了一会儿,车队才又动起来,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从车外传来,
“芸娘!芸娘!”
“秋月。”
只见后面竟然驶来个马车,探头在外面摇着帕子,不是江秋月的还是谁。
转眼,那马车停在不远处,江秋月顶着大太阳,从车上小跑下来,额头上细碎的汗在光下反着光,
“怎么走得这般着急,我去找你的时候,你都走过了,幸好我相公说了凡是出京都要走这条官道,让我追上来试试。”
说着,江秋月从车窗那里将怀里的篮子塞进来,还有几个沉甸甸的油纸包,
“这里煮了好些鸡蛋,都是我自己庄子里养的,还有我老家福州特产,去了北边就真吃不到了,这路途遥远的,你可要照顾好自己,下次,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说着,那话里有了些哽咽,芸娘握住她抹帕子的手,
“别担心,会再见面的,再说了若是在京城孤单了,想我就给我写信。”
“我大字不识一个。”江秋月委屈地说,“哪里会写……”
“不是有你家相公呢,你养那书呆子那么久,不正是用的时候嘛。”
江秋月破涕为笑,擦了擦眼角,突然像是想起些什么,脸色严肃起来,左右看了眼,又瞥了眼芸娘身后打着瞌睡的小丫鬟,这才朝她招招手,芸娘纳闷凑过耳朵来,小声道,
“怎么了吗?”
江秋月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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