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边境,晋军大营。
连日下了几日的雨,四处都泛潮,玄甲里面的衣裳镇日都散着霉气,脚下旋着烂泥,积黏的很。又加上数月来昼夜行军,营中将士难免泛起疲态,连赢数仗带来的昂扬士气,也被这连绵不绝的阴潮天气压的抬不起来。
主帐营中围了许多人,赵珩居中,案前摆着刚从京中发来的急诏。
他捏着眉心,神情倦怠,这月余的仗打下来,太耗心力。虽外边看着晋军势不可挡,一路压着南元打,可实际哪儿那般容易,光这阴恻恻的天就够他喝一壶,他是主将,行军,扎营,战术,粮草,事无巨细都要操心,连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可南面局势一见好,京中便一道诏命,又叫他北上焉知山。
众将心中虽不忿,可在赵珩面前,自然不敢多发牢骚。田威试探问道:“殿下有何打算?”
“打算?”赵珩睁开眼睛,脸上似笑非笑,“诏令已下,难道本王是要抗旨不尊,拥兵自重不成?”
底下人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挨了呲也不敢多言,赵珩摆摆手:“别在这围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诸将一出了主帐,私下里便炸了窝。孟昌毫不避讳破口大骂:“这是当咱们殿下是铁打的?哪儿用得着就往哪招呼,南北如今打成一团乱,既无人,怎不叫太子去?他可在东宫成天风流快活,凡事不操心,天下大乱伤不了太子殿下一根头发,咱们殿下就得南边淋雨北边挨冻,陛下这心,未免放的太偏!”
神威将军常中齐低声劝道:“这话也就当着咱们的面说,若传出去,殿下头一个得罚你。”
孟昌哼了哼,“你以为殿下心里痛快?他只是不说,心里憋着呢。”
常中齐说道:“那能怎么着?陛下对殿下而言,是君是父,当儿子的能不听老子的话?”
骁骑将军田威却道:“我倒不觉得,北焉知山一乱,危及京城,陛下就匆忙召殿下回京,还不是信不过旁人。这天下大乱,到底谁能固疆土守江山,陛下心里能不清楚?”
孟昌道:“怕就怕天下一太平,又将殿下抛掷脑后,到时候寒的可不止咱们的心。”
“太平不了。”常中齐摇头道:“南北一起打,北边领军的是永宁侯,永宁侯和太子纵是丈人女婿,可也不对付。永宁世子跟他姐夫不亲,跟咱殿下热络的很。原先都觉得陆家长女受封太子妃,这一家子会死心塌地扶持太子,谁知道这父子俩倒有意思。这一来,东宫可不占好。”
南北这一乱,在陛下意料之外。原本成王和太子之势尚在伯仲间,可陆家横插一道,致使太子势弱而成王势大。陛下原想借此削陆家的权,抬太子的势,不至于南北两军都落在一方秤砣上。谁知道赵戚是个蠢货,抬举了个蠢出生天的草包刘兴堂。
更料不到,北梁南元早早暗通款曲。
形势所逼,如今天下兵马尽归赵珩陆进明,晋都朝堂上的暗流,就此陡然发生了转变。
有些事,只能说是天命。
而作为陆家横插的那道“杠”,系在天命一端,无意中卷在各方漩涡之中导致局面不平衡的陆小侯爷,眼下还在尽职尽责的满京城乱窜,自从防卫司全城搜剿北梁间谍之后,京城明里暗里都平静许多,可骤然的平静总让人不安,陆在望的人和防卫司都不敢松懈,联军已经在北焉知山掀起战火,若京城不稳,有奸细里应外合,便如釜底抽薪。
此事上达天听,陛下亲自下令,要谢存和陆在望合力清剿乱贼。
其实最开始,陆在望原本不想冒这头,她只消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尽数告诉谢存,令防卫司拿人便可。至于功劳赏赐她也压根无所谓,陛下就是再封赏,也赏不出朵花来。名声之类,不能吃不能喝,她更不在意。
问题出在谢存,这人有点轴不说,他还藏了点歪心思。
他轴在不肯独占功劳,硬要把陆在望拖着招摇过市。歪在……
“你这玩意,不能自己送到侯府去?拿开拿开。”九元桥边的茶肆里,陆在望一脚蹬在长椅上,坐没坐相捧着盏热茶,手冻的发麻发僵,从头凉到脚,看姓谢的便十分没好气。
“那不好。”谢存耿直的摇头,执意把锦盒往她跟前推,“怎么好私相授受?”
“那你去提亲,正好我娘也看上你了,这事我做主。开春了就开始过六礼……”
谢存皱眉道:“婚嫁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陆兄你做的哪门子主?”
陆在望嗤道:“本世子还就告诉你,本世子说不行,陆元嘉瞧都不带瞧你一眼的,信不信吧。”
谢都尉低头沉默,许久才道:“如今战乱四起,哪顾得上这些事情。”
陆在望道:“那你一天弄这些玩意儿,让我带来带去的,何意?”
谢存道:“顾不上那也得顾啊。”
陆在望在底下踹了脚他的凳子,“滚一边去。”顺便撅翻了他那锦盒,见里头是个陶土捏的娃娃,“拿走,碍眼。”
谢存欸了声,赶忙接住,又端正的摆好。
说来倒有趣,那夜谢存在街上救了元嘉后,陆在望原本还忧心他和他那帮防卫司的手下将此事传扬出去,碍了元嘉的名声,没想到这小子自己看上了元嘉。相熟之后,三番五次扭扭捏捏的拽着陆在望,问贵府三小姐的喜好。
和先前防卫司都尉的威风样大相径庭。
陆在望和陆元嘉得知此事后皆十分惊奇,她还细细问了那夜元嘉可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元嘉想了半天只是摇头,她被贼人乘乱绑进暗巷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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