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行辗转了半宿。
她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结局。
牛犊子一旦固执起来, 多少言语也拉不回来。
他们晚间依然睡在同一张榻上,默契的,相互背对着。
高悦行将手枕在脸颊下, 睁着眼睛,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的耳朵和其余感官,是无比敏锐的。
三更时分, 李弗襄从离开了床榻。
他今晚就是和衣而躺的, 起身时不费任何功夫, 他走出了几步远, 又回头望着床榻上高悦行半蜷缩着的背影,说:“我走了。”
他知道她是清醒着的。
高悦行的呼吸浅淡, 不肯给他任何回应。
李弗襄在马厩中, 借了一匹寻常的马, 星夜头也不回离开了药谷。
他野起来是真的心狠。
他的小红马留在了谷中, 准确的说,是留给了高悦行。
高悦行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烦躁地爬了起来,双足踩在冰凉的砖地上,给自己倒了碗凉茶喝。
萱草堂的窗户开着。
高悦行就对着那从窗户缝隙中泄进来的风和月光,独坐了整晚。
翌日清晨, 药奴端着甜粥到她的房间里。
从前, 有李弗襄在的时候, 药奴知他们不方便, 所以从不会主动叨扰。
昨晚的动静, 瞒不过药奴。
药奴觉得李弗襄这家伙的性子实在是太古怪了。
若说他狠绝, 他遭受不公那么多年, 心里却不见有任何怨怼,他一直在对身边的所有人表现出莫大的善意和亲近。
可若说他良善,他却能做出踏平狐胡王庭的决断,披上军甲,踏上那条鲜血和白骨铺就的青云路,他没有半分迟疑。
高悦行正在案上铺开纸笔。
药奴问:“你在做什么?”
高悦行说:“写家信。”
药奴道:“你要把西境的异常传到京中吗?”
高悦行却说:“不,我要告诉皇上和父亲,我和襄王殿下要在药谷过完整个夏天再做其他的打算,好叫他们知道,我们在药谷玩的很好,简直是乐不思蜀。”
药奴觉得高悦行今天怪怪的,语气都透着不阴不阳的意味。
她皱眉问:“你到底怎么了?”
高悦行正研墨,不紧不慢地研出清淡的墨香,她提了笔,顿在半空却不动,一滴墨,说:“只有让所有人都认为他还好好的呆在药谷里,他此去西境才是最安全的。”
李弗襄曾经踏平过狐胡的王城。
他是征战西境最年轻的将军。
也是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心里最尖锐的一根刺。
所以必定会有人盯紧了他的动向。
药奴望着她正提笔写信的样子,很久没说话。
当今皇帝登基二十年,不曾立后,大旭朝的百姓至今未盼到他们母仪天下的国母。
药奴瞧着高悦行一身素衣,站在案前低头写字的模样,忽然间心里很有感触。
高悦行被这种目光盯着,也丝毫不觉得别扭,而是抽空抬眼瞧了瞧她,问了句:“怎么 ?”
药奴道:“我这辈子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般配的夫妻,襄王殿下的背后有你,此行可以说是无忧了。”
高悦行受了夸赞,却笑不出来,忧心忡忡道:“他不肯带我,想来是真的不想让我随他涉险,但我留在这里,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毕竟夫君是自己的,算账可以回头再说,但是在外面总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高悦行准备了两封一模一样的家书,都已经用火漆封好了,摆在面前,沉吟着,又拆开来,重新提笔。
两封家书当天便从药谷寄出,一封去往家中,一封去往皇宫。
李弗襄好歹堂堂皇子,他离开药谷之后,一路北上,途径大旭朝的州郡,一城又一城,竟将自己的身份瞒的滴水不漏。高悦行竖起耳朵等着听消息,而此人却像就此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在高悦行的两封家书送至京城的同时。
西北边境的商道上,胡茶海再往西,有一间专门给过往商队供给水源和凉茶的客栈,掌柜的在外面摆上了几个新鲜的瓜。
正当午时,客栈里挤满了讨茶喝的汉字们。
汗骚的味道属实有点难闻,天儿是热起来了,动一动,就一身的黏腻。
有一对儿拎着刀进门的兄弟俩,见着门口的瓜,乐了:“哟,有瓜!”
他们馋着呢,嘴上却不老实:“可是这瓜还不到甜的时候吧,切开一准是生的。”
客栈的掌柜的是个老实的胖叔,遭人奚落了也吭哧吭哧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但是熟来熟往的客人都知道,他有个性格很悍利的老板娘,像一尊杀神似的镇在店里。
瞧热闹的人不嫌事儿大,取笑道:“谁家的走商不懂事,竟敢来闹我们松酿家的店,怕是今天走不出这个门了吧。”
客栈的名字叫松酿。
老板娘的名字也叫松酿。
那一对兄弟显然是生面孔,不懂规矩,但也听说过道上松酿的名号,其中一个不怎么信服,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脯,道:“我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还怕一个娘们不成,你叫那娘们出来,我倒要和她理论理论,谁家的瓜卖五钱银子一斤啊,摆明了是黑店吧。”
两兄弟的音调恨不能扬到天上去,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如他们所愿,楼上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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