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老师的这本书有关夜晚, 签售会甚至也应景地设到了八点开始。
窦淑意的名气大,甚至有人驱车千里来参加这场签售会,离和平酒店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就开始堵了。
程水北抱着苹果, 在拥挤的道路中间穿梭。
八百米,六百米,四百米, 三百米,二百米……
在一百米的距离, 程水北闻到了呛人的烟味。不远处, 交警吹着哨子指挥来往车辆躲避。
那场烧了整整六个小时的大火,最终还是燃起在2005年的冬夜里。
2005年,和平酒店的储藏室失火, 一墙之隔的礼堂休息室的门意外锁死, 有两个人丧生在火海里。
苹果硌疼胸口, 程水北将被人们赋予平安意味的红果子放在路过的长椅上,脱了棉服外套, 穿过疏散的人流,向酒店方向逆行。
在章慈安的书房里, 程水北看过和平酒店的平面图。因为章教授每次难眠, 就对着这张图研究。
如果消防负责人发现得早,如果路没堵死消防车及时赶到, 如果那扇门可以轻松打开……这世上有许多不可能重来的如果, 将章慈安磋磨成了章教授。
程水北闭上眼睛回忆细节,以最快的速度确定路线,然后狂奔向三楼。
直走, 左转, 打开走廊尽头的窗户, 跳到空调室外机的平台上,翻身跳进休息室。
程水北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这条路,如今已经弥漫烟气。他屏住呼吸,顺利来到楼外平安。
休息室坏掉的除了门,还有窗户。
程水北拍着玻璃大喊“窦阿姨”,屋里却没有人回应他。
难不成已经窒息了,程水北不敢细想。放苹果的时候,程水北保险起见未雨绸缪装进口袋里的一块石头起了作用。
程水北拿起带着尖棱的石块,就像用求生锤那样,一下一下地朝玻璃边缘砸去。
哗啦。玻璃应声而碎,一半落进窗内,一半洒在程水北身上。
程水北顾不上检查自己的情况,利落翻身进屋。
在程水北破窗的这段时间里,越来越多的浓烟从一墙之隔的储藏室逸散进来。程水北几乎睁不开眼,咳嗽着边喊边寻找:“窦阿姨,窦阿姨你在哪?”
回答他的,只有隐隐的火光。
进来得匆忙,没有湿毛巾,没有防火毯,程水北就弯下腰一边忍受一边搜救。
他比章慈安更想救出这里被困的人。
头疼,嗓子疼,程水北依然没有放弃,直到看见遮阳窗帘后藏着的人影。
“窦阿姨,你别怕,我来救你了。章慈安叫我来救你了!”
程水北跌跌撞撞地朝那里扑了过去,可掀开厚重的窗帘,背后的人却不是窦淑意。
一个身形肥胖的小伙子因为吸入太多烟气已经中毒窒息,瘫在墙角不省人事,因为被窗帘遮挡,程水北才没有看见他。
不是窦阿姨,是他走错了吗?
不可能,程水北坚定这就是章慈安的妈妈被困的房间,因为平面图上这里标着的五角星已经被人描摹千次,笔痕透过纸张。
程水北把受困的这人拖到窗边半倚着,自己再跳到外面的平台慢慢一点一点把他挪过去。
胖子的分量太重,程水北吭哧吭哧忙活了半天才把人挪到安全的的地方。
消防警笛拉着长哨,程水北用扯下来的窗帘勒着他,确保胖子不会掉下去,然后又只身跳回了浓烟滚滚的房间。
他没有放过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连衣柜都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烟气逼人,程水北心跳越来越快。说不定这一回不一样,说不定窦阿姨没有来呢,程水北满怀希冀,终于放弃搜救,回到了窗外。
平台狭小,程水北需要两只手抱着胖子,才能保证两个人都不会被窗户里飘出来的浓烟卷及,只是这样一来他们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来时的走廊里此刻也全是浓烟和火光,程水北早就被断了回头路不能原路返回,只得待在窗外等人来救。
三层楼的高度跳下去也不会死,程水北八楼都跳过了,对这点高度也无甚恐惧。他拉着小伙子,腿蜷曲着,像一只在和食物较劲的蚂蚁。
好在外面的空气比屋里的好些,在程水北的努力下,胖子逐渐有了些要醒来的迹象。
终于,那人咳嗽着醒了。
程水北焦急地抓着他的肩膀问:“窦老师呢,窦老师在哪?”
“咳咳……”那人挣扎着想起来,又被程水北一把按了回去。
“这里太高,你不要乱动,先回答我,窦淑意老师在不在酒店?”
程水北问完就害怕了,他怕听到那个答案,他怕章慈安的噩梦并没有被拯救。
在程水北期待又害怕的眼神注视下,胖子摆了摆手。
“窦老师临时有事,签售会推迟了。”
签售会推迟,窦阿姨还没来,这场大火困住的只有胖子,章慈安的噩梦再也不会有。
程水北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仰头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悲剧重演。”
不知不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流下,爬过被烟气熏黑的脸庞,落进程水北的唇间,有些苦涩。
在等待救援的这段时间里,程水北怕胖子再晕过去,就不停地问问题和他说话。胖子说他姓侯,是签售会主办方安排的化妆师助理,窦老师说要迟点到,化妆老师就让他自己先过来收拾东西,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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