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已燃尽, 永嘉帝国事一件未曾商议,却已倦了,摆摆手道:“朕乏了, 你们二人都先下去吧。”
贺之舟万万没料到, 在勤政殿候了半日,竟连一句话都不曾插上。他欲多言几句,永嘉帝话语之间已隐约泛起怒意:“朕说朕乏了,莫非卿不信吗?”
顾玄站在一旁,尽管面具遮挡, 仍可发现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贺之舟免得龙颜大怒,自己落不到好,便不得不躬身道:“臣告退了。”
顾玄紧跟在他后头, 行了礼,也一同出了殿外。见已走远, 内侍欲探听也听不到,贺之舟才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国师每日钻研这青辞之道,真是不容易。”他意在嘲讽青辞是无用之物,顾玄只不过在装神弄鬼罢了。
不曾想顾玄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轻描淡写道:“贺大人想说便回去说,顾某绝不阻拦。”说罢便走了, 留下贺之舟在原地。
如今朝中只有顾玄能写青辞, 永嘉帝对道术日益沉迷,顾玄除非自取灭亡,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否则根本不会有失去宠信的一天。
贺之舟何曾想到, 当初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以为拉拢天机道,能平息民愤。却不曾想过, 一个装神弄鬼之人,靠着几篇骈文,竟然也能扶摇直上。相比他们这些寒窗苦读、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来说,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个人恩怨,贺之舟最忧虑的,是他根本不清楚这个顾玄葫芦里打的什么主意。他如今在圣上面前得宠,信徒又遍布全国,一旦生出异心,妄想插手朝政,引起动荡,这结果绝非是还在与西凉交战的大梁朝所能承受的。
早前,宫中所发生之事,更是令永嘉帝更是虔诚。谁也料不到,贞妃的含章殿中,竟有宫女试图刺杀前来寻贞妃的永嘉帝。
虽那女子当场被格杀,行刺也并未成功,但永嘉帝却变得担惊受怕,日日战战兢兢。自此以后,他更是寄情于天机道,期盼着神宗降世,能够护佑自己,因此顾玄在他眼中,已是不可或缺之人了。
至于国政、西凉……永嘉帝应当觉得自己振振有词——朕若是保不住性命,如何有心力顾及国事?
那谁来护佑大梁呢?贺之舟为官数十年,纵是再圆滑逢迎,也有自己的底线。顾玄的道是故弄玄虚,他的道便是韬光隐晦。一时退让并非什么羞愧之事,他只为了换得日后能够反败为胜。
他绝不甘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天机道如蛀虫,蚕食大梁。这个顾玄,身份来历成迷,甚至连容貌都无人知晓。此人到底藏有什么秘密,图谋何事?贺之舟发现,若自己身为首辅,都不能劝说陛下动摇,那么攻讦顾玄,便成了如今唯一选择。他得召上几位门生和同乡,好好商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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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定西城,也已入了夏。围城数月的西凉久攻不下,已是士气大减。裴誉听闻线报,说西凉皇帝已对二皇子下了通牒,必须尽早攻下定西。
李琮军队一旦有异动,随时可能再次出兵。虽然定西城扛过了一次次的进攻,但城楼外也已满目疮痍,如今正趁着休战期间加紧修缮。
但他们却无法知悉西凉人具体的攻城时间,每日便必须严阵以待,除了定西军外,城中百姓虽粮草暂时还算充足,但围城许久,此刻也已苦不堪言。
最令裴誉担忧的是,半月前起,从前准时运至定西的粮草、弩箭、盔甲等,这一回竟然晚了数天才到!他们既是守城的一方,便不如敌军灵活,须得固守此处,一旦供应不及,极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负责接收和点算辎重的副将陆靖发现数目不对,当时已厉声质问,可押运的官差却一副撒泼的无聊模样,说:“上头给的数目就是这么多!你为难小的也没用。”直到陆靖一再追问,官差才懒洋洋地说了句:“我听说呀,你们打了这么久也没击退西凉人,国库没钱了!”
定西军奋勇杀敌,陆靖如何能忍?正当他和那官差纠缠不休之时,永嘉帝的旨意才从永安姗姗来迟。裴誉仍是恭恭敬敬接了旨,心却忧虑万分。
据那传旨的内侍所言,战事旷日持久,耗费甚巨,永嘉帝称,虽体恤世子领军不易,但民生多艰,财政紧绌,须稍加削减,想必不会影响前线战事。
陆靖本已受了官差的气,如今听了永嘉帝“亲自”对他们所说的话,已是怒不可遏,站起身就要和内侍争辩。
内侍皱眉,尖着嗓子道:“大胆!你敢对奴家动粗?”
裴誉一言不发,伸手拦住了他。待内侍走后,陆靖仍是愤愤不平:“将军,咱们每日流血流汗,拼了命守住定西,换来的是什么!”
在一旁的官差道:“你们久在此处,已不知道永安城里谁才是大红人了!如今皇上宠信天机道宗主,为了让天恩降临,神宗现世,庇佑大梁,已让户部调拨大批银两修建道塔。我听永安来的人说,道塔一建成,以后皇帝便会在那儿每日修炼道法了。皇帝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往后要花银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们呀,还是做好准备,过过苦日子吧。”
陆靖看不惯他嘴脸,还想争辩,裴誉却让他别再多言,并送走了押运的官差。等裴誉确认四处无人,才低声劝慰陆靖道:“也许朝廷并不只想给我们这点,但运送过后层层盘剥,定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你也传令下去,让大家不要妄加猜测。毕竟唇亡齿寒,定西一旦失守,波及的也一定是永安,甚至整个大梁。懂了吗?”
见裴誉语气沉稳,毫不慌张,陆靖心也定了下来,他并无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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