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谁也不知道他们统共沉默了多久, 只是一切旖旎的假象都已散得干干净净,她脸上强装的镇定也已碎成一片一片了。
“……不要再见面?”她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为什么?”
对方却不说话, 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令人费解又令人惶恐。
她被这样的沉默逼得更加慌乱,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自己的想象就已多到无穷尽。
“是、是因为你介意门第么?”她惊疑不定, 自己为难着自己,“静慈说过你会在意这些, 可我已经说了我不在乎,我也不会让我的家人伤害你——”
她的语速很快,一边说一边紧紧看着他的神情,企图从中发现什么可以转圜的余地, 可惜却并未遂愿。
“……那是因为你妹妹?她反对我们在一起?”她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说到这里自己也感到很抱歉,“的确……上次是我冲动了, 本不应该那样凶她, 她是你的妹妹,我应该待她好一些的——可是、可是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 也不应当被其他人左右的吧?我……”
“白小姐。”
他打断她了, 打从相识以来第一次,他没有耐心把她的话听完。
那时她的头脑已经有些混沌,其实并不太能从理性上察觉这种变化,可与此同时她的感性却是千倍百倍的敏锐, 这微妙的改变让她几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再开口的勇气,只能全然被动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原因都有。”
他冷静而残酷地开了口,深沉的眉眼是无底的深潭,不见一丝柔软。
“我的确放不下你我的门第之别, 小姐的出身太过优越,我难以高攀。”
她着急了,立刻申辩:“可我已经说了我并不在意,我——”
“但我很在意,”他第二次打断她,如同一个冷酷的审判者,“终身大事并非儿戏,令尊令堂难道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么?门第之别带来的差异大到你我都难以想象,终有一日我们都会觉得难以跨越这道鸿沟,到时又该怎么办?”
他是极冷静的,坚冰一样冷漠,条分缕析清清楚楚,可这却并不是她想要的。
“我知道这会有困难,可你又何必这么悲观?”她的声音大起来了,企图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孱弱,“我承认现在我父母是很难接受,但事在人为,只要我们都再努力一些,一定能——”
“可我并不想这样,”她第三次被他打断了,语气更沉也更重,“我不想勉强。”
啊。
这是更狠的一刀。
她的血已经流出来了。
“情动只在一时,往后漫漫余生终将平淡如水,小姐能忍受那样的生活么?”他的残忍还在继续,“我又能忍受多久你家人的冷眼?需要多久才能等到他们的认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她茫然地摇着头:“徐冰砚……”
“何况我妹妹也的确很反对我们在一起,”他却不听,眼睛已经看向别处,似乎连再多看她一眼都不情愿,“她是我最后的亲人,我曾在双亲墓前起过誓说要照顾好她,我不能食言……”
他的话还没完,想来还有一些更令人寒心的后续,可说到这里时却难以为继了——因为她……终于在他面前落下了眼泪。
那并不是很动情的哭,悲伤的情绪还未被感知,她的神情亦有些懵,似乎并不完全明白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一个怎样孤立的境遇,直到冰冷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滚落她才如梦初醒,怔愣着,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流泪了。
……狼狈又伤情。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破碎,瘦到青筋迸出的手在身侧的阴影里紧紧攥成了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抬手为她拭泪的冲动;她却并不知道他的努力,只看到了男人绝情的侧影,此前她竟一直不知道他是心肠如此冷硬的人,还以为能从他那里得到无限柔情。
“所以……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对么?”
她一边僵硬地自己为自己擦去眼泪,一边声音低低地问他,语气里藏着最后一点小小的希冀,以及浓到化不开的伤痛和苦涩。
“至少没有那么喜欢……所以你不愿意为了我去争取我父母的认可,也不愿意为了我去安抚你的妹妹,尽管你明明知道那天做错的人不止我一个……”
含而未露的字句,绝没有她平素的骄纵和坏脾气,却反而更让人感到她的动摇和苦痛。
……他真的伤着她了。
男人的手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发着抖,放任对方的眼泪在自己心上留下巨大的空洞,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像在默认她所说的一切。
“可我本以为你跟我想的一样……”
这时她却在泪水中淡淡笑了一下,比什刹海的水波还要温柔,或许那是她努力为自己维系的最后的体面,也或许那就是当时她的真心。
“……我以为你也喜欢我、也想跟我在一起,我以为你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不能放下那些顾忌,我以为我碰到了对的人、从此以后也可以拥有爱情了……”
“……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淡淡地笑,同时亲手拔出了他刺来的尖刀,伤口于是大剌剌地裸露了出来,鲜血流得到处都是,连同她曾万分珍视的自尊一起被毫不怜惜地丢在了地上。
她懒得去捡也捡不起来,暗地里一边淌血一边责备自己愚蠢,怎么会连人家的心意都没摸清就这样一头热地把心捧出去,结果最后闹得这样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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