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婶:“哎呀,儿子的婚礼准备太仓促,没红纸,我自己用办喜丧的白纸染的。结果还没干透,多不好意思呀……”
她伸出黑色老布鞋,蹭了蹭水泥地上的红色液滴,液体裹着灰尘被搓成泥。
云婶从挎着的竹筐里掏出小红花,别在胸前。
崔伯道:“你们和我做主桌吧。”
礼堂内,还是和上次婚礼相同的布置,甚至连宾客的位置都差不多。
夏鸣迟记得邻座那个热情地想给陆绮怀介绍对象的老太太,她居然还冲陆绮怀笑。
“咳!”夏鸣迟咳了声。
不知怎的,他感觉那个NPC很是碍眼,心情倏地烦躁起来。
“你好。”陆绮怀冲老太太礼节性微笑。
老太太搬着椅子又想坐过来,“挤挤嘛,等会儿开席我再坐回去。”
夏鸣迟纹丝不动,“这桌是主人家才坐的,您搬来搬去太麻烦。”
老太太悻悻收了手。
陆绮怀舔着脸凑到夏鸣迟跟前,“你怎么了……”
“没怎么。”男生眼睛也不看他。
他确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古怪反应。吃醋?不可能吧?
他只是关心队友,怕队友被坑了。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婚礼开始,上次的主持人登台,宣布新郎新娘入场。
周围响起唢呐呕哑嘲哳的声音,如泣如诉,彩灯变换闪耀。
崔明终于穿了身干净衣服,不合体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有些像小丑。
他脸上笑容狰狞,嘴巴裂开,露出一排细细密密的倒三角形牙齿。
旁边站着穿秀禾、头顶红盖头的新娘,白皙的手腕上是金色的手铐。
新娘呜呜咽咽,低声啜泣,却没有任何反抗。
二位新人绕了一圈,然后台子上支起面白幕。崔明和新娘站在白幕之后,身影成了皮影。
两张皮影跟着怪诞的音乐,先拜天地,再拜父母,最后夫妻对拜。
唢呐声越发急促和刺耳,皮影也欢腾起来。
一曲结束,主持人宣布新郎新娘敬酒。崔明和他所谓的“老婆”从白幕布后面走出来,再度变成人形。
敬到夏鸣迟这桌时,夏鸣迟道:“恭喜恭喜,你们喝个交杯吧,我老家习俗,夫妻喝过交杯酒,日子才能长长久久。”
崔明略带羞怯地看了眼新娘子,又看看自己的老爹。
崔伯往嘴里塞了个人的手指头,语调欢快,“喝吧喝吧,还是年轻人会这套。”
双手铐着手铐,头上再带个盖头,喝交杯酒并不方便。
夏鸣迟:“要不把镯子先摘了,喝完交杯酒再戴回去。”
甫一出口,云婶和崔伯都变了脸色。
云婶赶紧放下筷子,“那怎么行?觉得不方便就把盖头摘了。”
看来控制新娘的的确是手铐,他们宁愿新娘摘盖头,不不让她摘了“镯子”。
崔明掀开盖头,里面的新娘虽浓妆艳抹,却仍遮掩不住美貌。
是陈燕!
陈燕已然没有了之前的神采,脸上的皮肤出现古怪的纹理,黑色瞳仁变成黑豆大小,目光呆滞,痴傻一般。
她的胳膊机械地弯曲,穿过崔明的胳膊之后,将酒杯递到唇边。
她只能裂开小小的红唇,酒水没喝进去多少,大部分都沿着嘴角洒出来,浸湿秀禾的衣领。
陈燕之前说过,她本身不喝酒。虽然已经成了这幅模样,身体和本能还在和游戏对抗。
云婶在旁边骂道:“这败家的儿媳妇儿!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沈季明心虚地收了下领带扣,站的姿势别别扭扭。
他觉得陈燕总是在看他,但仔细辨认,又似乎没有。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沈季明端着杯子对新娘,磕磕巴巴,“恭喜,以后……以后好好和你老公过日子吧。”
我只是手没扶好,谁让你这么倒霉呢,“正好”就摔下来,“正好”又摔到头。
谁让崔明看上你,谁让云婶答应如果帮她成全你和崔明,就放我生路。
所以根本不怪我啊。
陈燕听到这话,原本呆滞的眼睛骤然张大,像是沉睡的人忽然被唤醒,身躯微微晃动。
最终,厚重的黄金手镯压制着她,那双眼睛重新恢复成死鱼眼。
玩家们心情复杂地看着崔明和陈燕去了别桌,云婶重新坐回座位,将酒盅内的白酒一饮而尽,像是在告诫各位玩家不要又别的想法——
“只要是嫁进我们这个镇子,成了镇子的人,那么永永远远都是。”
所谓皮影镇,皮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