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误估计了艾榕,第三天的时候,她突然不再安静。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随着夜色的浓重,艾榕的病情不断加重。她先是蹲在厕所里呻吟,像吃撑了似的抱着肚子,我以为她是肚子疼,要上前把她弄出来,坐到沙发上去或者躺到床上去,我刚伸出手去,就被她一把抓住,塞进嘴巴里,狠命地咬着。我疼得哇哇大叫,挣脱开来,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厕所的角落里。她嗷嗷地叫唤着,捧着脑袋,不停地往墙上撞。我慌忙将她拉起来,拉出厕所,拉到客厅里。
随后,艾榕不叫唤了,她猛一下扑倒在地上,双手像桨一样划动着,双脚在地上扑腾。忽然她爬起来钻到桌子底下,抱着桌子腿,张开嘴巴,呼哧呼哧地啃,我看见她嗑得满嘴鲜血直流。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双手张开做羽翼状,扑扇着,在屋子里兜着圈子小跑……我看着艾榕,看着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感到不尽的悲哀。
然后艾榕开始唱歌,我爱北京***,***上太阳升;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今天的新闻真好看,一份报纸两分钱;让我们荡起双桨;梅兰梅兰我爱你;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也照在边关;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你是谁为了谁,我的战友你何时归;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我以为艾榕的病情会随着第二天黎明的到来而减轻,但是没有。她就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玩具,不慌不忙,不急不徐地疯。上午的时候警察来了,说我们的邻居打电话报警,说惊扰了他们。
直到夜里,艾榕还是老样子,喊叫,哭闹,歌唱,摔东西……她甚至在客厅里大便,把大便抓在手上,像她以前做面膜一样,动作优雅地往脸上涂抹……我给精神病院打了电话。
当艾榕被带走的时候,她突然不闹了。在下楼直到被送上车的这一段时间,她一直歪着脑袋看着我,两眼定定的,一直到车门被关上。
回到屋子里,屋子里乱糟糟的,艾榕的那哭喊声,歌声仍旧萦绕着,挥之不去。一个夜晚,我都是半梦半醒间,我的眼前老是浮现出艾榕好看的看着我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如同灯泡一样,在我的面前照耀着……第二天我收拾干净了屋子,企图好好睡一觉。但是咋的也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感到莫名其妙的心慌。艾榕那双眼睛依旧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我被照耀得似乎无处躲避。
毫无办法,我只得打开电视机,看小颜送给我的碟子,那是她和李一树的谈话,里头有关于我的内容。他们的谈话,无疑是节目中最好看的段落。
小颜说要跟李一树谈谈他的新书《阳光下的爱情》,准备做一期节目,李一树欣然答应,按照小颜的约定,前往一处茶楼。此刻的李一树,看得出来正在往学者方面装扮,他衣着简朴,步履闲定,目光淡定安详。他跟熟悉的人温和恭谨地点头,礼貌地接受人家的问候。
小颜无法遏止住紧张,她很清楚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凶残的家伙。在这茶楼四周,隐蔽着四台摄像机,它们将无一遗漏地捕捉下李一树在此期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为了确保不出纰漏,牛警官和另外十几名警察装扮成茶客,分成四处,坐在小颜四周。
李一树如约而至。
小颜起身相迎,首先做了自我介绍。
李一树说认识认识,我早在电视里看见过你了,你的节目主持得很好。
小颜直道谢,说今天只是做一下采访前期的准备工作,多一些沟通与了解,才可以让节目更加精彩,正式的采访,等到明天才进行。
李一树表示感谢,说自己一直是很低调的,不好张扬,只是小颜盛情邀请,他不好拒绝。
小颜说有你的参与,我们的节目将会更加吸引观众。
李一树四周看看,说,真没想到,这里的生意竟然这么好。
小颜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说,这里茶好,讲究货真价实。
李一树做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说,噫,你还懂茶?
小颜说,搞我们这一行吗,夜熬得多,不是咖啡就是茶,提神。
茶好啊,李一树说,在我们诸多的优良传统里,客来敬茶是每个人都通晓的礼节。无论你是身处乡野,还是跻行于都市,茶的影子可以说是无处不在。由此可见,茶在中华民族的生活中占有一种多重要的位置啊。难以想象,这世界如果突然没有了茶,人们将会是何种仓皇的景象。
小颜击掌叫好,说真是学识渊博啊!看来我今天请你来对地方了。
李一树哈哈一笑,说,我可是对茶有研究的。茶重在品,茶有茶的文化。我们的民族,可是被茶文化浸泡了几千年的民族啊。饮茶的哲学使我们轻松、宁静、自在,洗涤心中忧虑与尘垢,清除一下俗念,既可以在香清味甘中自得其乐,也可以共同分享,借一杯清茗作心灵的沟通。在喧嚣繁杂的尘世里,我们需要一杯好茶!是不是?
小颜说有道理,有道理。她从包里摸出笔记本和笔,沉吟了一下,说,那么我今天想请问你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的《阳光下的爱情》,是喝着茶水写出来的吗?
李一树长长地叹息一声,说,准确地讲,我应该是喝着岁月的泪水写的我的《阳光下的爱情》。
此话咋讲?小颜做出一副被话题吸引住了的深切关注神态。
于是李一树开始述说他的苦难经历,他的幼年和少年是多么不幸,后来为了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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