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艾榕案件的警察,竟然是牛警官。牛警官说主力队员都去侦查碎尸案去了,他也不想办理艾榕这案子,但是没办法。牛警官安慰我说,艾榕究竟杀没杀人,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主要是因为她自己没有交代。但是有目击者证明,说人就是她杀的……我说,她不可能杀人,她咋会去杀人呢?
牛警官拍着我的肩头,说,你别激动,你别激动,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的。
我说好,我等着你弄个水落石出,不过,我要先见见她。
这事情,我们得先请示一下,你先坐坐吧,喝点水。牛警官招招手,让倒杯水来,一位女警察端了杯水给我,我本来是不想接的,但是看她那表情真挚的样子,就接了过来。谁曾想到,我竟然连一杯水都端不稳当,杯子里就仿佛养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金鱼,搞得水花四溅。大家都看着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手里的水杯稳稳当当地搁在远处的桌子上。我听见两个刚走出去的警察用无比同情的语气低声说,这事情无论是落在谁的身上,也受不了啊……我重新坐下,却发觉自己的腿和手已经不受控制了,高频率地战栗着,弄得身下的铁架椅子就像打摆子似的抖动着,劈里啪啦直响。这时候牛警官走过来,跟我说,她的情况现在很不稳定,你等等,等我们通知,你再来看她吧。
刚回到家,电话就响了。我没接听,拔了电话线,然后关了手机。
我感觉到自己很沉重,就像一块质量很大的铅块,慢慢地往下沉着,慢慢地深入到楼板里,然后压碎楼板,掉到下一层,再压碎,再掉……就这么沉,就这么掉,随后我掉在了一楼。沉稳的大地仍然无法承载我,我继续往下沉,渐渐地没入了地里。那些泥土涌了过来,淹没了我留下的空隙。我在漆黑的泥土里如同一只垂死的蚯蚓……我无法呼吸,胸口憋闷,脑袋昏涨,我不甘心就这么在窒息中灭亡了,于是开始挣扎。但是那些泥土就像坚硬的茧壳一样将我包裹得无比严实,我晓得再咋折腾也无济于事了,我绝望了……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我醒了过来。我就像一个被救的溺水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悠悠地吸了一口气。我挪动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然后打开面前的灯。我想我不应该再继续待在黑暗里,我并非恐惧,我只是不想有恍若梦中的感觉。
屋子里的一切陈设,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改变,电视机静静地摆在那里,冰箱也静静地摆在那里,还有那个精巧的茶叶罐……屋子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整洁。我回来了,回到一切都没改变的这个家,但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却不在,她在警察局,她杀人了。
爱城有一条街道名字叫花街,据说取的就是“花街柳巷”的意思。在没解放以前,花街青楼之繁华,方圆千里,都是有名气的。人们称呼这些青楼并不叫“怡香院”、“素芳阁”或“红袖招”……而是按照青楼开张时日的先后,称之为“花街点芳楼”、“花街二品楼”、“花街三笑楼”、“花街四季花儿楼”……最后竟然排到了“花街十七楼”。后来解放了,人们嫌弃“花街”这名不好,让人一听,就联想到烟花柳巷之地,就改了名字。在十多年前,一位从爱城走出去的高官,衣锦还乡时溜达到花街,见花街上人来人往,繁华异常,就问陪同的爱城官员这条街道现在叫啥名字。爱城官员答了。那高官听后直摇头,说改的这名字没有过去的那名字好。爱城官员说,因为花街这名字容易让人联想到花街柳巷,会引起误会。那高官嗤笑起来,说,花街也会让人联想到美丽的花朵,联想到花儿满街开放,联想到春天,联想到蓬勃生机……于是,花街又恢复了过去的名字,还叫花街。
随着另外几条商业街的建立,花街往日的繁华与热闹也逐渐淡了下来,最后竟然变得冷清了。只有过去修建的几家酒店宾馆,那闪烁的霓虹灯,仿佛依旧坚持着热情,让人从中也品味出了不甘心冷落的成分。谁晓得曾几何时,花街又热闹起来,歌厅和歌城就像受不了花街的诱惑,从爱城的四面八方一起进驻了过来。于是每到夜里,花街的霓虹灯就像一群春情中的男女的眉眼,彼此表情丰富地挑逗着。还有那些歌声,漂浮在花街上空如同湿漉漉的雨云,矮矮地,时聚时散……爱城人背地里都叫花街“红灯区”。
患病当初,艾榕显得比我还要着急,她到处为我寻访治疗这病的专家,还为我收罗了许多民间偏方,我除了上下班,就是在家喝药水。说是喝,其实等于是灌,我经常被灌得呕吐,连出汗都是一股子难闻的药味。其实打心里说,我并不认为我这是病,而是一种“审美疲劳”。艾榕已经无法刺激起我的性欲了,我想试验一下,看我那东西在别的女人身上是不是能够死灰复燃,生龙活虎。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约了一位朋友,还先去喝了酒。在那位朋友的带领下,我们去了花街,像幽灵一样在幽暗的灯光里飘行。
那天晚上,我们走进了一家歌城,人家问我们唱素歌还是唱荤歌?我愣住了。从我忸怩的神态,人家看出了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于是将我们叫进一间屋子里,要我们点。我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那么多穿着那么暴露的女人,而且她们都摆着非常诱人的坐姿。
挑吧,挑一个吧。人家说。我拿不准,也表现得很没底气,有些虚。我的那朋友做主给我挑了一个。
她是一个很小巧的女人,我问她的年纪,她说十七岁。然后我跟她说了人家问我们“素歌”的事,她惊讶起来,问,你这是第一次来这些地方吗?我说是啊。她顿时显得热情起来,跟我说,“素歌”就是只唱歌,不做事,“荤歌”就是做事。她还告诉我,到这地方来,要装得很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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