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痉挛起来,我才猛然记起,这天晚上我还没有吃饭。看看时间,已经是快十一点了。我去了厨房,以为艾榕给我留的有饭菜。到了厨房,却只看见一个空空的碗面盒子里剩着半碗面汤,再掀开锅盖看看,锅子里眼泪般汪着一汪水,水都成黄色的了,四周起满了铁锈。我回到客厅,打开冰箱,里面除了点果汁水,就是一大筐子花花绿绿的画满了画儿的鸡蛋――那是我两个月前下乡采访一个养鸡的,人家送的。那位养鸡的是个残疾人,每天坐在轮椅上喂鸡,所产鸡蛋并不多,但是她却赚了不少钱,这是因为她在每个鸡蛋上面用油彩作画,画的都是山村的风景。那天她送了我五十个那样的鸡蛋,我死活不敢要,我说这得花多少工夫画啊。那养鸡的笑着说,花不了多少工夫,也不全是她画的。我奇怪了。她揭了底,说如果凭她,一天顶多就画十个,那咋行啊。于是她就请了村上几个读过书的,自己刻了纸模,印的印,画的画,一个一块钱。我说鸡蛋三毛钱一个,画的费用一块钱,卖出去三块五一个,你赚大了啊。那养鸡的笑着说,我送你鸡蛋,不就是求着你帮我把节目做出去,打广告吗?我拎着那筐子鸡蛋,都走远了,那养鸡的追上来,要我无论如何也别把最后谈话的那些内容播放出去。那些花花绿绿的鸡蛋被我拎回家后,艾榕觉得有意思,送了十几个给她的麻友,余下的看着怪好看的,就没弄来吃,存放在了冰箱里。
我把鸡蛋拿了几个出来,晃了晃,没听见散黄的动静,就拿进厨房,要洗干净了煮来吃。无奈鸡蛋上面的那些画儿咋也洗不掉,只得就那么搁进锅子里煮了。
守着煮了一阵,热气一起来,开始还可以看见鸡蛋在水里面晃动,等等就看不见了。凑近了,发觉一锅的黑水,原来是那些油彩掉水里了。心想这样煮出来咋能吃,忙端了锅,在水龙头下洗蛋、换水……在厨房里守着那蛋,站了一阵,觉得腿脚酸麻,回到客厅里,歪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来看。刚打开电视,就见一条大蛇正在慢慢向一只耗子靠近。耗子不时抬一下前爪,竖起耳朵,张望张望四周,并未发觉危险后,又开始咀嚼起草根来。蛇一点也不急,它爬爬停停,停停爬爬,它的耐心非常充足。当它好不容易爬到那只耗子身后的时候,它猛然出击了。只见它脑袋一晃,似乎还没接近耗子,耗子便中弹了似的倒在地上,爪子弹了一下,又弹了――半下,就不动了。解说词说,这是一条角蝰,它的毒液瞬间到达耗子的心脏……云云。然后又出现了一条褐色的蛇,解说词说,当地居民把这种蛇叫做“地狱之火”……就在这时候,我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焦煳味,一眼瞥见厨房里烟雾弥漫。我的鸡蛋被煮焦糊了。
躺到床上的时候,我给小颜打了个电话。小颜已经睡着了,迷糊声音问谁呀。我说是我。
你在哪?小颜的声音还是一点不清醒。
我说我在家里。
有事么?小颜问。
我说没事,睡不着。
她呢?小颜的声音清醒起来。
我说打麻将去了。
几点了?现在。小颜问。
我说快两点了。
你咋不睡?小颜问。
我说睡不着。
我也才睡下一会儿,他刚走。小颜说。
我说谁?谁刚走?
小颜不说话。
我说明白了。
他催我跟他结婚。小颜说。
我无语。
片刻过后,小颜说,你真的有那病么?
我突然感到很悲楚,只好叹息一声,应对小颜的问话。
你说的……那事是真的?迟疑了一下,小颜问道。
我说是的,是真的,但那只是昙花一现……你可以去找……应该不是难办的事情,说不定就会……小颜话语含糊,但是我们两人都明白啥意思。
我去找过,没办法,除了耻笑和羞辱,我啥也没得到,它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就像受到了空前地毁灭性打击,现在不仅不见长不说,反而呈现出要萎缩进肚子里的症状……我估计,只有你能拯救我。说着,我挂了电话。我闭上眼睛,想要忆忆小颜那日的裸体,可是眼前全是蛇,那叫角蝰的,还有那叫地狱之火的……最后出现的是东鱼……是德爷那一张煞白的脸,那张煞白的脸可真大啊,仿佛辽阔的雪原,任凭我咋奔跑,都无法到达边缘。
我翻了个身子,开始数绵羊。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四只绵羊……我得好好睡一觉才是,明天,明天我还得去找东鱼呢……四十只绵羊,四十六只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