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玖默然半晌,抱着小狼崽回屋了。
第二天,半上午。
书僮望舒前来禀报,三年前,顾玖派出一批侍从,去韩公顾琛的封地、位于颍川郡阳翟县附近的大片农庄,筛选早熟的、颗粒饱满的稻米。
经过精心培育,比如定期除草、施肥、提高水温、保持光照等等措施。终于在今年秋天,让稻子达到了一年两熟,获得大丰收。
关于让水稻一年两熟的耕作方法,也被整理成农书,交给顾玖阅览。
望舒身后,还跟着一名小侍女。侍女用托盘端着一小碗稻米饭,一盅山药乳鸽汤,白灼百合、香芹牛肉,一碟菊花馅的饺子。以及几样酱菜,一只各色点心拼盘。
据说这碗米饭,是用封地出产的稻米蒸的,就是顾玖让试种的那种早熟稻。
顾玖尝了一口,没有一年一熟的幽州稻米好吃,缺了一丝清香的口感。不过也算得上好米。
顾玖将农书揣进袖子里,打算不等宫中的赏月盛宴开始,提前入宫。
萧昀恢复神智的这四个多月,竟然没有召幸过任何一个嫔妃。就连每月的初一十五,一定要宿在皇后那里的规矩,都故意忽视了。
贾皇后的表现也非常奇怪,她总是彻夜难眠,频繁地召见太医。
兰陵长公主十岁,长乐公主才八岁,贾皇后就急着寻找金龟婿,想尽快把两个女儿嫁出去。可惜,“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些世家大族也不傻,纷纷找各种借口推辞——不是公主不好,是我家的臭小子不成器,没有福分当驸马都尉。
最夸张的是一位姓阮的官员,皇后想和他当亲家,他天天酗酒,一醉三个月,没一刻清醒的时候。贾皇后派去牵线的人,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于是联姻计划只能告吹。
皇帝皇后都是奇葩,洛阳茶楼酒肆之中的流言,别提传得有多难听了。
皇帝是否宠幸后宫的佳丽,臣子原本不该过问。
然而,作为皇帝的亲舅舅,杨瞻真的很着急。他先前在廷尉诏狱蹲了一个多月,幸亏萧昀念旧,让他以爵位抵罪。杨家世袭的侯爵,传了几代,在他的手上丢了。这几个月,杨瞻在族中,连头都抬不起来。
今天有夜宴,杨瞻一大早就进了宫,陪着皇帝外甥用了朝食,示意外甥屏退左右,连贴身的大宦官汤饼都找借口派了出去。
杨瞻阖上门,又关上窗,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是否、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让臣为陛下分忧。”
萧昀把玩着玉如意,半坐半卧,抬起眼皮看着杨瞻,狐疑:“什么难言之隐?”
杨瞻微窘,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可能压低声音:“房帏之事,周公之礼。”
萧昀:“……”
原来,舅父怀疑他不能人道。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方面的能力遭到质疑。
萧昀一字一顿:“并没有。”
杨瞻不太相信,沉吟良久,追问:“那为何后宫三千蛾眉螓首,竟无一人得宠?”
“也许是外甥像舅舅,朕也是个断袖。”
萧昀说得无比轻松。
杨瞻却扑通一声,跪了,他深吸一口气:“臣喜欢养娈童,可是臣有儿子啊,就算陛下想养男宠,也必须有子嗣才行。”
萧昀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朕痴痴傻傻的那些年,历尽了人情冷暖。朕捉蚂蚁,弄得灰头土脸的时候,连小黄门都嫌弃地吐唾沫。后宫也并没有红颜,甘愿祸福与共,不离不弃。”
杨瞻:“皇后毕竟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向仁厚守礼的萧昀打断:“不要提她!”
杨瞻十分诧异,但仍然不死心:“要不再选一批新人,充实后宫?”
“朕有些乏了,这件事以后再议,舅父请回吧。”
顾玖觉得,他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在太极殿的正殿外面,顾玖和杨瞻狭路相逢了。
按照双方的爵位差距,杨瞻向顾玖行礼,不能只作揖,必须下拜,最好是隔着几步远,就自觉地跪好。
杨瞻非常不情愿,口中念念有词,一面问候顾玖的祖宗十八代,一面别别扭扭地跪下。
顾玖优雅地还礼,怀疑杨少府在咒他,懒得虚与委蛇,直接抬脚进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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