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一条狭长的小路, 尽头一分为二。左边通往一处刚平整过待修建的工地,右边通往车水马龙的主街。由于正好贯穿两条主街,即便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人流量依旧可观。
两个年轻女孩正手挽手, 叽叽喳喳地往右走——
“下个月崽崽的签售会你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只要一想到能近距离看到他,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我都兴奋得快晕过去了!”
“好, 那到时候咱们一起。”
她们兴高采烈地说着话,憧憬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离危险有多近。
工地靠近大路的灌木丛内, 一条比成年男人手臂还粗的巨蟒正盘踞其中。它吐着蛇信, 发出诡异的喘息声。如果不是被刚才对面的车灯照得迷了眼, 它应该已经咬住了其中一个女孩的脖子, 然后将那团新鲜可口的血肉尽数吞入腹中。
一想到这些, 它心头发热, 那股渴望很难轻易压制住。
压制?为什么要去压制?它歪着脑袋, 露出一丝疑惑不解。
不久前, 仿若从一场无尽的梦中醒来。梦里自己似乎变成了什么别的东西,老是窝在一处软垫上, 发出一阵阵愚蠢的咕噜声。
睁开眼,它被囚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还蜕了皮。上回蜕皮是在什么时候, 它已经不记得了。
在里面没逗留多久, 它感到有些口渴。埋头喝了几口干净的水过后, 它又感到一阵极致的饥饿。
它瞥了眼摆在墙角的白色圆形小盆, 里面的深色颗粒物透着腥气, 闻着像是食物。它用舌头小心翼翼地卷起一颗,送进嘴里,“呸呸呸。”
难吃得想骂娘!
不对。难吃归难吃,又怎么能牵连素未谋面的母亲呢?
自梨山脚下破壳而出,它从不知生父母。它像一条最普通的蛇那样度过漫长的岁月,直到周围的同伴都纷纷死去,它依然活着。
然后某天,它饿极了——那种饿比今天感觉到的更强烈。它闯入一座村庄的羊圈,一口气吞了三十多头羊,然后沉沉睡去。
醒来时,它感觉自己比之前更强壮清醒。然后它遇到了他们。
一男一女。虽然无法分辨美丑,但它感受到了威胁。
“相柳氏?”女人显得很吃惊,但这与它无关。它现在已经饱了,便更愿意回到山林里去。
可惜,女人拦着不让它走,“不行,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伤到人的。随我回浮丘如何?”
当然……不如何。它自由惯了,不愿被陌生人绊住。
“浮丘风景极好,有酒有肉,一定不会你继续饿肚子的。”女人轻声诱哄,仿佛它只是个三岁稚儿。
“阿离,小心些。”它听到男人如是唤她。
离?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它心想,但并不打算为了这点好奇出卖自由。
“不愿意吗?”女人露出失望的表情。虽然她看着比村庄里那些耕种庄稼的女人柔弱多了,但它下意识地认为都是假象。
不愿意。它朝女人缓缓摇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啊。”女人眨眨眼睛,就像森林里的狐狸般狡黠。
它当时想,事情一定不能善终。结果果然如此。
经过了一场恶斗之后,它被女人五花大绑地拎回了一座山上。那里的风景果然如她说得那般美,可惜仙气飘飘地看了就讨厌!
女人开始将它拘在一处洞天袋中,时不时拿着些书本在它跟前诵读,久而久之,它心中的戾气淡了不少。
再后来,它在浮丘自由来去。天晴时就趴在岩石上晒太阳了,如果落雨它有时会在烟波海听那些小子们读书,有时会绕在随便那间屋子的房梁上躲懒,最好能把那些小修士们吓得屁滚尿流才好。
突然有一天,女人问:“按你岁数,在相柳氏中只是个孩子呢。可有名字?”
我便是我,要名字何用?它很不屑。
“既然如此,我便叫你封雷吧。不然成天喂喂喂的叫也不方便。你说呢?”女人问得很贴心。
咄,真是无趣。但它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后来它才发现,无趣是假,贴心也是假。它被人算计!它被姜凡那个女人给摆了一道!
它与浮丘的修士结了契,还被赐了名!
哈。回忆到了这里,它摇晃着脑袋想,再聪明又有什么用?人终归是要死的,哪怕寿有数百年的浮丘肖氏,也难逃黄土一抔的命运。
她早已经死了。死的时候容颜依旧,如熟睡了一样。那天,好多人都哭了。它听着觉得心烦,缩成一团把自己埋在后山的树叶里,想象姜凡被埋在土里是什么感觉。
再醒来,时间兜兜转转已经走了百年。
真饿啊,它又想,看了眼那堆深棕色的颗粒,毫无胃口。它需要一些热腾腾的,带有腥气的东西,最好是血肉抑或内脏。
反正,再没人会念叨“不可伤人”这种话了。
从房间里脱身很容易,但选谁好呢?它乘着夜色,缩在草丛中,认真挑选着今天的晚饭。
错过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又来了个穿着短袖的夜跑者。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身体却很强健,尤其是亮在外面的手臂看着格外弹牙。
它吞了口口水,像一丛黑色的影,飞快地蹿出来。它能听到猎物脖子血管里的脉动,能嗅闻到对方身上的肉香。
即将得手时,它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相柳氏封雷!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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