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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与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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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节(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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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埋我。”他看着自己烂掉的手,那现在属于不值得包扎的伤:“太累。不想累死你们。”

    千里:“怎么个意思?”

    万里很认真地戳了戳自己的心脏,自我诊断:“我这里痛。一挣一挣地痛,一胀一胀地痛,有时要裂开一样地痛,刀子扎一样地痛。咱老家也有人这样,没多久,他死了。”

    千里:“啥时候有的?”

    万里:“你把我从山坡上推下来,让我自己走路那会有的。后来就常有,现在特厉害。哦,还得早,瞒着爸妈跟上你那会就有了。不过不厉害。”

    千里:“站起来,这病能治。”

    万里乖乖站起来,千里看着弟弟,从来不走心的家伙现在在心痛,那是个陌生的感受,万里又痛又怕,喘不过气。不到一个月,万里体会了许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别离,第一次负责,第一次勇敢而非放任,第一次自豪,第一次体会团队,第一次认知国家,第一次见证生死,现在是第一次心碎。

    千里一拳抡了过去。

    万里愤怒:“你干什么?”

    千里:“挨打的地方痛,现在是不是心里没那么痛了?”

    万里愣了一会:“好些了。”

    千里:“欢迎你来第七穿插连,因为这里没痛过,那是走过七连,不算来过七连。你且不会死,长命着呢,那叫难受。”

    万里:“我难受过,不这样。”

    千里:“那叫真难受,那叫心碎了。”

    万里:“可是我还痛。”

    千里:“那是你以前太不走心,现在又太走心。万里,你不是炮,你尽管又彪又二地活着,可人上边,走点心。”

    他又一拳抡过去,万里甘之如饴。

    千里:“还手啊!挨打就要还手啊!我也痛,我也痛啊!”

    万里:“……哦。”

    于是兄弟俩不闪不避,你一拳,我一拳,间或会有“还痛吗”“还痛”的互相询问,这种询问或回答并不一定来自万里。

    殴打后来成了雪地上的拥抱,气喘吁吁,但是平静。

    千里:“真不知道爸妈看见你成了这样,是难受还是高兴。”

    万里:“我也不知道。”

    旁边忽然有人问:“第七穿插连?”

    兄弟俩回头,看见让他们心脏都能骤停的一景,在来时的一路看熟了的一景:团直的那名骑兵传令兵,骑在马上驰骋而来,雪浪在马蹄下翻滚,他们的前进艰难而一往无前。

    惊讶,或者说惊喜地忘了回答。

    传令兵于是又问了一遍:“第七穿插连?”

    梅生连跑带爬地从林子里蹿了出来,他是狂喜:“第七穿插连!团直……”

    可是传令兵连人带马撞在一棵树上,马翻倒,挣扎着往起里爬。传令兵先从坠地中爬起来,艰难地走向他们。

    传令兵:“我来的方向,七点方向,祠鼐大桥,友军部队,急需增援,必须增援,否则,没法打了。”

    他的声音又断续又急促,千里他们理解为长途跋涉后的呼吸不匀。

    千里:“团部呢?大部队呢?”

    传令兵比万里还稚嫩的脸顿时黯然:“打散了。我也在找,一直在找。最后一个命令是各自为战,但团结一心。这是胜利。完毕。你们饿不饿?”

    对千里和梅生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其实是坏到让他们对后一句没反应的坏消息。

    传令兵看着他还在挣扎的马:“它叫春生。春生两岁。我双手把春生从它妈肚子里拽出来的,班长说这马会一辈子记着你。春生冻瞎了。”

    他说得像是没啥感情,语法是刚过扫盲班级别的稚嫩。但是往下千里他们知道这孩子做了多大的舍弃:“它是我的朋友,所以吃的时候你们千万要记得,它叫春生。要保证。”

    千里:“我们不吃……”

    传令兵对春生开了一枪。

    千里不想说,万里不知道怎么说,连梅生都不知道怎么说。

    传令兵:“七点,祠鼐,急需援军,没有援军,你们是最近的援军——祖国在什么方向?”

    茫然,但是梅生指点,那是悬崖的方向,有着皎洁的月光。

    于是传令兵在雪地里艰难地走着,祖国和月光吸引了他最后的神志。千里他们这时才发现他的背都被打烂了,没那么多血是因为他们早已冻结。

    传令兵于是跪在悬崖上,看着他觉得他能看到的祖国,那是回家的方向。

    传令兵:“新中国万岁。”

    然后他死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为一座平静而赤诚的冰雕。

    九七

    透过望远镜,小杰登看到祠鼐桥,两岸冰封的峭壁,下溯上百米的落差,冰封的江面。桥这边是与峡谷相伴的荒凉,桥那边是日本拓垦时代所建的一个简陋小镇。依托原有的桥头堡,美军用沙袋构筑了防御工事,看着筑好工事后冻得缩手缩脚的美军,小杰登忽然觉得安心。

    小杰登:“祠鼐,鹞鹰的意思。你得看到它,才知道为什么要把一座桥叫做一只鸟。可是布雷登,它是我们撤往兴南港的唯一生路。”

    美军:“军士长?”

    小杰登放下望远镜,愣了愣神——别指望迅速从记忆中清空一个陪伴了他“二战”全程的战友——他沉默着从战车顶部爬下来,艰难地走过半瘫痪在桥头峡谷里的车队。

    所以他忽略了他这边的桥头:冰封的桥面上,一些白布覆盖的人形缓慢地向前拱动。小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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